初中時彆人的傍晚是野鴛鴦隱操場,綠草萋萋不儘人也,樂呼哉。而我是沒手牽沒嘮嗑對象,唯一的談話對象就是那個已有家室的語文老師,老師姓楊,十分有個性,開學上課第一天穿著一襲白衫飄飄然闖進了我們的視線,老師長得斯文,舉手投足也斯文,唯獨開了口得生生在斯文後加個敗類。他一沒官職二沒津貼,但他罵領導,不帶臟字的罵。後來我們七班語文科代整理的《楊××經典語錄》中那段引經據典的問候你祖宗十八代的罵調成功置頂校園論壇榜首,成了一段佳話。校方氣成了王八也不敢吱聲,因為他還要靠小楊同誌的文章貼金呢。就這樣一個傳奇人物,讓我們這個開學第一天‘舌戰一雄’氣走一個語文老師的傳奇班級妥妥帖帖。
今天是您女兒的生日,小楊同誌,你個女兒控估計今天得累死也沒空理我們這些舊黨了吧,得,誰讓我們這些後宮都習慣了呢,整個班都被您叨叨的記住了您女兒的生日是哪天,也提前一個月祝您四十歲生日快樂。語科代讓我帶句話,男人四十一朵花,您永遠是我們的不老男神。
前話就說到這,說正事吧。這是我第一次當麵去找小楊,想了想,還是記下來吧。
每次我都會把一些感想用小紙條夾著放在作業本裡,每次都會驚喜的發現裡麵又附了一張紙條,是小楊的字。有時交上去了又有些遺憾,感覺筆拙寫不出所想,所以那天我去找小楊了。談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喜歡蘇東坡,但那時候的思想更不成熟,沒有深切的感情。後來遇到了你啊,在這個人身上就會投入更多的感情了吧。看了兩篇赤壁賦,我覺得蘇軾的人物形象在曆史的基礎上更加豐滿了。有人說,他在後赤壁賦中寫得太過消極,其實我在看到這樣的評價是有些奇怪,難道這就是後赤壁賦沒有列入教材的原因嗎。在我的認識中,詩人,伶人,王臣將相,這些被曆史埋沒的,被後人銘記的、遺忘的,他們都是曾經存在過的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也有現代人的喜怒哀樂,又或者說古時的情感在現代都可以一一對應起來。我們會憶月思鄉,會登欄眺望感慨濟世情懷嗎?會的,隻不過到了現代它變的直白簡約了,叫鄉愁,叫擔當。又也許是因為一切變遷的太大,讓現代的我們再也寄不了情於海天一色、山長水闊。以前一切都慢,從現代的角度來看又是那麼不便,但是似乎曆史的距離並沒有將人心拉的多近,有時就像將古時有形的山化作了隔岸的火,而恰恰你又不一定是哪隻衷情的飛蛾。
蘇軾真正吸引到我的,也許正是他豪邁偉岸中流露的那一點點婉約與柔情。沒有人可以積極一生,連李白也曾舉杯消愁愁更愁,更何況是蘇軾呢。到這我也在想,現在中國如此推行詩詞可依舊不會掀起什麼浪潮,是否和詩詞教育有關呢?舉兩個例子吧。
一個呢,是我考察七歲的妹妹後所得的感慨。一天晚上我翻她的語文課本,看到一寸光陰一寸金,我就問她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從頭到尾給我翻譯了一遍。我沒聽懂。不知道是老師教的不好還是她沒有學好,但事實就是她還什麼都沒懂,老師就翻篇了。我告訴她從中得來的道理,她隻說老師沒講。後來幾個小朋友到我家找她玩,我也問了她們,結果竟然是一樣的,連回答都差不多。
還有一個是我自己的,我深刻的記著我小學時特彆討厭語文,因為老師從來都不會讓我們發揮,就一個字,背。現在我上初三的表妹也是仍然的背背背,生活這樣就能保證考試能考好了。我問那你理解嗎,它的感情,它的內在。她笑笑望著我說這有用嗎。可見網上所辦的詩詞功夫並沒有實質上的用途?反而給各色的補習班做了無償宣傳。
說起來小楊你應該笑我,但我覺得現代人有一個極大的隱患,人們都太注重物質層麵了,而精神層麵又上了太多枷鎖與汙穢的墜飾。也不知道稱不稱得上隱患,或許需要曆史的驗證吧。
再來,便是語文。以前學過一篇文言文《湖心亭看雪》,作者說自己一人去賞雪,顯然是沒有把同船的人算進去。那麼,兩次赤壁賦裡的‘客’有可能隻是蘇軾情感表達的載體,也許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同行者,又或許有,隻是對話不存在。這樣去反觀蘇軾的情,立刻感覺到他真實了好多。麵對那樣的處境,是人就總要有個發泄,評析一個人物有時就應該從消極的一麵看,因為太正麵的反而不真實。於是,讀時我好像更加理解那種時光飛逝一去不歸的空落。他知道一個人的生命不會太久,現在來看,失去的人也不過是一堆有機質,之所以有葬禮有玄衣有白花落淚,就是因為那是人寄予的情感,也因此人活著才有了最終緘默的意義。文末的仙鶴,讀罷真的令人悵惘,我在想,他是否那時也想過歸隱而去,管他的仕途抱負、玉宇廟堂上的老皇,卷酒而去,灑脫快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