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到療養院來的病人,大多相信自己已經走投無路。
奉寧第七療養院是趙誌文捐款建起來的,環境很好,一眼望去都是白色的建築,成片的綠茵。
在這裡的醫生護士們很少有穿白大褂的人,大多穿著便服,不會給病人施以精神壓力,醫患關係融洽。
趙誌文這兩年在社會公益方麵一直做的不錯,不論出於什麼目的,至少表麵功夫做的不錯,讓人挑不出毛病。
陸錦一直知道,如果僅憑父親之前查到的一些貪汙賄賂的證據根本不足以扳倒趙誌文,這些年他的眼線遍布整個奉寧市,上至市政府市局,下至各個小部門,無一不收過他的好處,但凡真出點什麼事,肯定都是為他開脫的。
這些人或許有要堅持自己的底線,但是最後都被捂緊嘴巴。
留給他們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永遠閉嘴,要麼成為趙誌文手裡聽話的舌頭。
陸錦一直以為就要這麼耗著,眼下事情已然有了新的轉機,趙誌文背後竟牽扯到緬甸一個販毒團夥。
如果說舉報涉黑需要證據,那麼涉毒隻需要一份名單就夠了。
在京海待的那幾天已經想辦法把名單交給了上麵,想來按照那些人速度,那批貨已經被截獲了,不然趙誌文也不可能這麼快把她從京海叫回來,看來是已經琢磨出是誰背叛他了。
但是她手裡還有大部分涉黑證據,當時在京海沒有全部交上去,陸錦不敢全然相信對方,趙誌文的手眼能遍布奉寧,誰又能保證對麵的人不也是呢?
顯然陸錦這次賭對了,上麵確實開始嚴查趙誌文了,截獲的那批貨隻是個開始,後麵的證據更是將他推上審判的十字架。
療養院內是有趙誌文的眼線,就連這次來接她的兩個人也是為了盯住她的。
隻不過療養院這麼大,總有顧及不上,混進來幾個也不算奇怪。
陸錦已經想好了對策,這次除了為了這個,也想見一見她的師父於明,奉寧市公安局前局長,她父親一生最好的兄弟,也是將她視作親女教養的長輩。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師父,我來看你了,這段時間身體怎麼樣了?”
陸錦把幾盒營養品和一個果籃放在一邊的小桌上,看到桌上有熱水壺,順手為她的師父於明倒了杯水。
老人花白的頭發,明明才五十多歲,眼神有些渾濁,自從在市局職位一調再調,直至被迫從市局退休。
陸錦早就知道自從師父離開局長之位的時候,奉寧市局就開始不再為老百姓們辦事情了。
可笑的是,一生清正廉潔的師父最後以貪汙之罪被汙蔑。
“誰是你的師父!你給我滾!”老人接過杯子,用力砸了出去。
屋內頓時出現瓷器破碎和桌椅碰撞的嘈雜聲,門口的兩個馬仔想要衝進來,卻被陸錦一聲喝止。
砸完杯子的手還在顫抖,於明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好兄弟陸言的女兒,警校優秀畢業生,他相信在他的栽培庇護下,會博出一個不遜於她父親的美好前程。
怎麼會和趙誌文那種社會渣滓混在一起,更何況那趙誌文還是害死陸言的凶手!
“話不能這麼說,師父,你看我現在不是混的比以前還要好,在外麵掙的這些大錢是你我以前幾輩子都賺不來的——”
“啪——”
陸錦情緒越來越激動,卻突然戛然而止,她的腦袋偏到一邊,垂落的發絲間隱約能看到紅腫的巴掌印。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足夠槍斃你十回了!你給我滾!拿著你那些破爛玩意給我滾!就當我於明沒有收過你這樣的徒弟!”
“那徒弟我就下輩子再來孝敬你了。”
陸錦對於這種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了,她每次來都會挨上那麼一巴掌,舌頭忍不住頂了頂挨打的臉側。
“陸姐,又挨打了?那老頭也是,都落魄成這樣了,還這樣不識好歹!我去教訓教訓他!”底下的小弟見陸錦挨打了,一個個都想替她出頭,雖然老板說要務必盯緊她,但是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陸姐前幾次逆風翻盤,非但一點事沒有,還更得老板賞識了。
其中一個已經要轉身開門就要衝進去給於明一個教訓,剛邁出半步就挨了陸錦結結實實的一腳,踹到了膝蓋窩,整個人半跪在地。
“需要你來多管閒事?”陸錦清潤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冷意,眸光微冷,“去給我找人拿個冰袋,算了,我自己去吧,也不指望你們辦成什麼事了。”
陸錦一個走的前台,要了一個冰袋,因為距離不遠,那兩個小子也就沒有跟上來,隻是遠遠的盯著。
凍得梆硬的冰袋貼在臉上,麵部猙獰了一瞬,很快緩解了挨打後火辣辣的疼痛。
冰袋上凝成的水珠濕潤了陸錦手裡的字條,濕透的紙條順勢粘在了冰袋上麵,又回到了那個給陸錦冰袋的護士手中。
護士接過冰袋,隻是一瞥,就記住了紙條上的數字,稍稍用力捏爛了濕透的紙條,連帶著用過的冰袋一起扔到了垃圾桶裡。
陸錦和那兩個人打了個招呼,說是去補個妝遮一下臉上挨打的痕跡。
那兩人一想也合情合理,況且女廁所他們兩個大男人也確實不好進。
陸錦看了一眼腕間的手表,掐算了一下時間,在她補口紅的時候,一個保潔阿姨正好推著垃圾桶進來收廁所的垃圾。
放在洗手台的口紅在陸錦收拾化妝包的時候,一不小心碰落在洗手台下麵的那個垃圾桶裡。
做完這一切,陸錦心裡才鬆了一口氣,那個口紅是經過她特殊改造的U盤,乍眼一看和普通口紅差不多,為了避免被人起疑,她還經常給這U盤換個口紅殼子。
第七療養院確實是趙誌文出資建造,就連院長也是為其馬首是瞻。
隻可惜啊,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稍微花錢打點了一下關係,就混進去了兩個同誌。
說實話,陸錦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趙誌文他必死無疑,按理來說她可以隱退過上安穩的日子。
隻是,她和趙誌文終究需要一個解決。
就像陸錦明知此去可能會死亡,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
兩人約的地點是奉寧最大的一個洗浴場所銀都水岸,這裡可是當年趙誌文發家的地方。
當然,這裡可不止隻有洗浴吃喝一條龍服務,更好有非法地下黑色產鏈,其中就有賭場。
今天的賭場被清場了,隻留下陸錦和趙誌文。
“不來兩局?”趙誌文一身立領棉麻襯衫,花白的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腕間是常年隨手把玩的手串。
看著不像是北方人士,倒像是一個南方普普通通的小老頭,愛玩手串愛養鳥,有那麼點知識底蘊,一點也不像是能涉黑的人物。
據陸錦了解,趙誌文確實是南方人士,有個弟弟在京海,隻是不怎麼來往,至少她潛伏的這幾年一直沒有見過本人。
“來不來都不會影響你已經輸了的結局,這一局是我贏了。”陸錦隨意抽出那一堆籌碼的中間一枚,看著堆積如山的籌碼頃然倒塌,心中隻覺得莫名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