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玻璃 熾空(1 / 2)

低潮期 李湧水 5439 字 10個月前

Chapter 03

徐亓舟本來計劃去夏城東部的琴島采風散心,誰知夏城連下了幾天的雨。

和他的家鄉很像。

徐亓舟住的房間在三樓,樓層不高不矮,他看見小莫撐著變了形的深藍色雨傘,艱難地從院子外跑進來。

房間裡設施齊全,電視機下的櫃子裡放著茶具,徐亓舟不太懂泡茶,隻是小時候在老家的小鄉村住過一段時間。

午後的夏日陽光慵懶地馱起樹影,狗窩在村口的泥巴路邊打著盹。

徐亓舟盤著腿坐在石凳上,看著麵前的棋盤,撓頭抓腮,手指捏著的棋子怎麼也落不下去。

一到這種時候,爺爺總會笑著說給徐亓舟一壺茶的時間,然後拍拍腿,站起來。

麻繩底端係著個小木桶,傾斜著丟進圓口井裡,轉動手柄,提起盛滿澄澈井水的桶。

抓一把茶葉放在掌心,等柴爐上水壺裡的水在熱汽裡沸騰,漾著晶瑩炙熱的氣泡,再將茶葉扔進去。

不用攪拌,撲騰的水滴拽著茶葉浸泡入生長在田野深處的那片海。

淡淡茶香、柔軟的陽光和爺爺組成徐亓舟最難忘的童年。

乃至許多年後,仍舊想念。

徐亓舟拆開茶包,一股腦倒進茶壺裡,接了些自來水,裝在底座上。

沒有燒柴的煙火氣,也不需要人守在一旁拿著蒲扇扇風。

徐亓舟躺在床上,雙手疊在後腦勺,聽著空曠房間裡運作的電熱水壺聲,想些過去的事情。

“噔噔——”

敲門聲突然響起,“你好,有人在嗎?打掃房間。”

徐亓舟坐起身,把門打開,保潔阿姨簡單清掃了地麵,把桶裡裝滿垃圾的袋子捆好,放在門口。

又扯掉用過的手套,從兜裡掏出一副新的戴上,攥住被子的一角。

“阿姨,我自己來弄就好了。”

徐亓舟放下撓著脖頸的手,勾腰,迅速扯平翻折的被單。

阿姨離開時,臉色茫然,徐亓舟說下次不用打掃他這間房,還不好意思地解釋。

他平時習慣了自己整理收拾,突然有人進入清理衛生,他,有點不習慣。

保潔阿姨推著放滿清潔工具的小推車,心想剛剛遇見的房客年紀看著不大,人卻禮貌善良。

徐亓舟旁邊的房間沒有人住,房卡貼著感應鎖,清楚的一聲“滴”,門自動打開。

徐亓舟站在房間門口,揮手和阿姨說再見,待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他才關上門。

抽屜裡有一次性紙杯。

他應該送杯熱茶給她喝。

:)/

徐亓舟隻來過迷途酒吧一次。

一個人在海邊晃蕩,許多人成群結伴,他一時也不知道去哪裡,誤打誤撞,還是走到酒吧門口。

門口木架上立著小黑板,四方邊沿粘著貝殼,營業時間特意用顏色醒目的粉筆標出。

吧台的調酒師一開始攔著徐亓舟,以為是來喝酒聽歌的,說他們酒吧現在還沒有開始營業。

湊近一看,認出徐亓舟是楚鶯鶯的朋友,調酒師熱情地伸出手,帶徐亓舟選了個好位置,讓他等一等,估計二十分鐘過後,楚鶯鶯才能到。

坐下之後的徐亓舟沒給自己空閒時間,走到不起眼的角落,拿起書架上的一本書,安靜捧讀。

看見一些觸動人心的好詞佳句,徐亓舟忍住用筆尖勾畫的欲望。

翻開自己的筆記本,逐字謄抄下來,並在旁邊附上個人的讀書感悟和此時心情。

伴隨著認真書寫的沙沙聲,夾在筆記本裡的便簽紙飄落地麵,徐亓舟伸手準備去撿,卻被搶先一步。

灰青色的英文字母半環著清瘦白皙的腳踝。

聞橘挪開踩在便簽紙上的腳,傾下身,修剪得漂亮的指甲潤著紅色光澤,指尖輕扣在單薄紙張上。

還沒等人開口,徐亓舟攤開手掌,輕聲道:“謝謝。”

幾天不見,聞橘換了一個發色,湄拉紅波浪長發挽成低馬尾,多餘的發絲自然垂落在耳邊,勾出誘人的弧度。

聞橘皮膚白淨,活脫脫像一枝黃昏時分綻放的玫瑰。

聞橘高傲地睨著手上的東西,慢悠悠說道:“是你的?”

徐亓舟伸手拿夾在聞橘指間的便簽紙。

聞橘手臂一偏,把便簽紙摁在冰涼的桌麵,徑直走向吧台。

有人在叫她。

“請問聞橘小姐在嗎?”

“我就是。”聞橘快速答道。

“有人為您訂了一捧玫瑰花,麻煩簽收一下。”

漂亮的一張臉沒什麼表情起伏,聞橘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聞橘用兩隻手,勉強摟住那捧花,手指撚了撚嬌豔的玫瑰花瓣,早已習以平常。

這是她第六次收到玫瑰花。

落款不明。

插在花朵間的金色卡片上寫著一行字,聞橘掃了一眼,眼神冷淡。

有點厭惡。

楚鶯鶯從身後走過,聞橘踩著高跟鞋,快步上前,攔住楚鶯鶯,語氣慵懶:“這花送給你。”

“這是彆人對你的心意,”楚鶯鶯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杵在原地,搖著手大聲喊道,“我不能收。”

丘旻知道自己收彆人的玫瑰花,要是誤會了,就麻煩了。

“隨便處置,拿去當擺設或直接丟掉。彆讓我看見就行。”

聞橘把花塞進楚鶯鶯的懷抱,楚鶯鶯個子小,手臂往下落,花差點掉在地上。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玫瑰花呢?

楚鶯鶯一邊想著一邊低頭,鼻尖碰觸到紅色的花朵。

玫瑰在被包裝售賣之前,身上的刺會被專用的工具一一清理掉。

等人重新收到花束的時候,玫瑰除了顏色依舊張揚熱烈以外,其餘的部分都是柔和的。

楚鶯鶯後知後覺,精美包裝出來的玫瑰花確實不適合聞橘。

她,從來都是野蠻生長的、渾身帶刺的玫瑰。

盛開在乾涸的荒地或者夏城的海灘。

不能明碼標價。

也不該是誰的所屬之物。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