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玻璃 熾空(1 / 2)

低潮期 李湧水 5439 字 2024-03-31

Chapter 03

徐亓舟本來計劃去夏城東部的琴島采風散心,誰知夏城連下了幾天的雨。

和他的家鄉很像。

徐亓舟住的房間在三樓,樓層不高不矮,他看見小莫撐著變了形的深藍色雨傘,艱難地從院子外跑進來。

房間裡設施齊全,電視機下的櫃子裡放著茶具,徐亓舟不太懂泡茶,隻是小時候在老家的小鄉村住過一段時間。

午後的夏日陽光慵懶地馱起樹影,狗窩在村口的泥巴路邊打著盹。

徐亓舟盤著腿坐在石凳上,看著麵前的棋盤,撓頭抓腮,手指捏著的棋子怎麼也落不下去。

一到這種時候,爺爺總會笑著說給徐亓舟一壺茶的時間,然後拍拍腿,站起來。

麻繩底端係著個小木桶,傾斜著丟進圓口井裡,轉動手柄,提起盛滿澄澈井水的桶。

抓一把茶葉放在掌心,等柴爐上水壺裡的水在熱汽裡沸騰,漾著晶瑩炙熱的氣泡,再將茶葉扔進去。

不用攪拌,撲騰的水滴拽著茶葉浸泡入生長在田野深處的那片海。

淡淡茶香、柔軟的陽光和爺爺組成徐亓舟最難忘的童年。

乃至許多年後,仍舊想念。

徐亓舟拆開茶包,一股腦倒進茶壺裡,接了些自來水,裝在底座上。

沒有燒柴的煙火氣,也不需要人守在一旁拿著蒲扇扇風。

徐亓舟躺在床上,雙手疊在後腦勺,聽著空曠房間裡運作的電熱水壺聲,想些過去的事情。

“噔噔——”

敲門聲突然響起,“你好,有人在嗎?打掃房間。”

徐亓舟坐起身,把門打開,保潔阿姨簡單清掃了地麵,把桶裡裝滿垃圾的袋子捆好,放在門口。

又扯掉用過的手套,從兜裡掏出一副新的戴上,攥住被子的一角。

“阿姨,我自己來弄就好了。”

徐亓舟放下撓著脖頸的手,勾腰,迅速扯平翻折的被單。

阿姨離開時,臉色茫然,徐亓舟說下次不用打掃他這間房,還不好意思地解釋。

他平時習慣了自己整理收拾,突然有人進入清理衛生,他,有點不習慣。

保潔阿姨推著放滿清潔工具的小推車,心想剛剛遇見的房客年紀看著不大,人卻禮貌善良。

徐亓舟旁邊的房間沒有人住,房卡貼著感應鎖,清楚的一聲“滴”,門自動打開。

徐亓舟站在房間門口,揮手和阿姨說再見,待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他才關上門。

抽屜裡有一次性紙杯。

他應該送杯熱茶給她喝。

:)/

徐亓舟隻來過迷途酒吧一次。

一個人在海邊晃蕩,許多人成群結伴,他一時也不知道去哪裡,誤打誤撞,還是走到酒吧門口。

門口木架上立著小黑板,四方邊沿粘著貝殼,營業時間特意用顏色醒目的粉筆標出。

吧台的調酒師一開始攔著徐亓舟,以為是來喝酒聽歌的,說他們酒吧現在還沒有開始營業。

湊近一看,認出徐亓舟是楚鶯鶯的朋友,調酒師熱情地伸出手,帶徐亓舟選了個好位置,讓他等一等,估計二十分鐘過後,楚鶯鶯才能到。

坐下之後的徐亓舟沒給自己空閒時間,走到不起眼的角落,拿起書架上的一本書,安靜捧讀。

看見一些觸動人心的好詞佳句,徐亓舟忍住用筆尖勾畫的欲望。

翻開自己的筆記本,逐字謄抄下來,並在旁邊附上個人的讀書感悟和此時心情。

伴隨著認真書寫的沙沙聲,夾在筆記本裡的便簽紙飄落地麵,徐亓舟伸手準備去撿,卻被搶先一步。

灰青色的英文字母半環著清瘦白皙的腳踝。

聞橘挪開踩在便簽紙上的腳,傾下身,修剪得漂亮的指甲潤著紅色光澤,指尖輕扣在單薄紙張上。

還沒等人開口,徐亓舟攤開手掌,輕聲道:“謝謝。”

幾天不見,聞橘換了一個發色,湄拉紅波浪長發挽成低馬尾,多餘的發絲自然垂落在耳邊,勾出誘人的弧度。

聞橘皮膚白淨,活脫脫像一枝黃昏時分綻放的玫瑰。

聞橘高傲地睨著手上的東西,慢悠悠說道:“是你的?”

徐亓舟伸手拿夾在聞橘指間的便簽紙。

聞橘手臂一偏,把便簽紙摁在冰涼的桌麵,徑直走向吧台。

有人在叫她。

“請問聞橘小姐在嗎?”

“我就是。”聞橘快速答道。

“有人為您訂了一捧玫瑰花,麻煩簽收一下。”

漂亮的一張臉沒什麼表情起伏,聞橘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

聞橘用兩隻手,勉強摟住那捧花,手指撚了撚嬌豔的玫瑰花瓣,早已習以平常。

這是她第六次收到玫瑰花。

落款不明。

插在花朵間的金色卡片上寫著一行字,聞橘掃了一眼,眼神冷淡。

有點厭惡。

楚鶯鶯從身後走過,聞橘踩著高跟鞋,快步上前,攔住楚鶯鶯,語氣慵懶:“這花送給你。”

“這是彆人對你的心意,”楚鶯鶯像被人踩住了尾巴,杵在原地,搖著手大聲喊道,“我不能收。”

丘旻知道自己收彆人的玫瑰花,要是誤會了,就麻煩了。

“隨便處置,拿去當擺設或直接丟掉。彆讓我看見就行。”

聞橘把花塞進楚鶯鶯的懷抱,楚鶯鶯個子小,手臂往下落,花差點掉在地上。

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玫瑰花呢?

楚鶯鶯一邊想著一邊低頭,鼻尖碰觸到紅色的花朵。

玫瑰在被包裝售賣之前,身上的刺會被專用的工具一一清理掉。

等人重新收到花束的時候,玫瑰除了顏色依舊張揚熱烈以外,其餘的部分都是柔和的。

楚鶯鶯後知後覺,精美包裝出來的玫瑰花確實不適合聞橘。

她,從來都是野蠻生長的、渾身帶刺的玫瑰。

盛開在乾涸的荒地或者夏城的海灘。

不能明碼標價。

也不該是誰的所屬之物。

“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