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三更的時候,沈岐黃和同事們被從溫暖的被窩裡拖出來,慌裡慌張抱了藥箱,在禦前侍衛們的催促聲中,奔走在通往皇主子寢宮的小路上。
天色黑咕隆咚的,領頭侍衛提著的那盞白紗宮燈,晃悠悠的明滅,像鬼火般飄蕩在寒風中。
半夜奉召,對沈岐黃這種以禦醫為職業的人來說,又是一次九死一生。沈岐黃知道,他們的性命也正如這風中飄搖的燭火,難保下一刻就人死燈滅。
進了大殿瞬間便暖和了許多,然而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以及另外一絲熟悉的味道————沈岐黃和同事們跪在光可鑒人的水磨青石地麵上,心咣當就沉下去:倒黴催的,怎麼又攤上這活兒啊??
帷帳之後,隱隱可見皇主子死死抱著他的心肝寶貝,不負眾望地發話:給朕治好他,他若是死了,朕拿你們陪葬!
皇主子坐在床邊眼睛都紅了,低頭往下一掃,黑壓壓一地白發蒼蒼的老腦袋,個個打著擺子,顫巍巍地紛紛膝行退到兩側,摩西分海似的讓出條道兒來。
這條道兒的儘頭就是專門負責處理此等緊急情況的,剛剛從吏目升了禦醫的新人沈岐黃,也是一地十幾朵老乾花中,唯一的一朵鮮嫩嬌花兒。
每逢此時,沈岐黃總忍不住悲憤握拳,心中一個聲音振聾發聵如黃鐘大呂:去你媽的陪葬!老子不玩了!
須知我們禦醫診脈摸穴樣樣精通,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醫書一本三尺厚還需精細啃完,這種高尖端人才,是給你丫砍著玩兒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