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亭濯低頭輕斥一聲,便抬起頭,字字鏗鏘朗聲道:“母後,熾兒早已成年,且為人父,尚未出宮建府也隻因父皇顧惜,不忍相離。即使他犯下滔天大罪,也當提請父皇聖裁。恕兒臣直言,您濫施刑罰,已屬乾政,不若即刻麵聖謝罪,以求寬宥。兒臣告退。”
“三哥,彆……”
他說話期間,邵懷熾一直抓著他的衣服極力阻止他與皇後直接衝突,他卻充耳不聞,直到說完,才低頭再次輕斥一聲:“閉嘴,省點勁!”
說罷他抱著邵懷熾轉身,大步向外走去,有禁衛試圖阻攔,被他冷冷一望,竟瑟縮著向後退了半步,不敢上前。
邵亭濯舉步邁出棋茗宮的大門,無人敢跟,也無人接應,他便獨自抱著她,在空闊而漫長的宮道上一路疾走。
她聽到他急促的呼吸,可是這樣的體力消耗對他而言本該輕而易舉,可是他幾乎像是透不過氣來,可是……她無端感到安心。
她放鬆下來,將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感覺無比舒適,困意刹那洶湧來襲。
邵亭濯抱著慢慢陷入昏迷的邵懷熾,暢通無阻地走回了他們的住處,抵達時,太醫陳臻已經準備好了藥品在那裡等候,邵亭濯一將邵懷熾放到床上,陳臻便將一粒保命的藥丸放入她口中,然後給她止血療傷。
“邵懷熾,醒醒,醒醒,你給我挺住了!”邵亭濯蹲在床邊,凶巴巴地嚇唬她,捧著她臉頰的手卻異常輕柔,細看還有些抖,“今晚,我為了你,抗旨欺君,若你能活命,我便也有生機;若你一命嗚呼,我便也要陪你一起下黃泉。你活夠了也罷,我可不想死……你聽明白沒有?”
邵懷熾被他叫醒,仍舊意識不清,那些話聽進耳朵裡,卻一時難以解讀出來,隻覺得他的手好冰,而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燙的,她想抬起手,握住他的手暖一暖,但又完全聚不出抬手的力氣,隻好將臉儘力地貼在他的手心裡。
燙,累,疼,腦子停轉,她是不是就要死了?
剛才沒想到他會出現,她萬念俱灰地趴在刑凳上等死,心中有那麼多的遺憾,但命運眷顧,她竟然還有機會彌補一二。
可她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說話此刻都成了世上最艱難的事,她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直到邵亭濯喚她的聲音都變了調,才重新睜眼,用好容易攢起來的一丁點元氣,輕輕道:“三哥……我……”
與此同時,方冷瑜、太子邵礪鋒、十一皇子邵澤銳都在門外焦急地等待。方冷瑜跪在地上祈求上天護佑,太子和邵澤銳則眉頭緊鎖,來回踱個不停。
忽然,院外隱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並迅速放大,方冷瑜忙上前查看,剛到院門邊,便被強行闖入的禁衛衝得連退幾步。
幾十名禁衛在院中排開,擺出隨時迎戰的架勢,最後進來的是滕茂峻,他大步上前,對太子和邵澤銳行禮,然後道:“卑職奉命帶齊王殿下前去接受訊問,驚擾二位殿下,萬望贖罪!”
太子頗為詫異地問道:“三弟怎麼了?”
“奉陛下口諭,請恕卑職無可奉告。”
太子為難地看了看裡麵,道:“既是聖旨,本宮自然不應乾涉。隻是如今熾兒命懸一線,三弟正在輔助陳太醫緊急施救,若滕將軍一定要現在進去,切勿大動乾戈。”
滕茂峻眼神微變,他難以想象一天之隔為何邵懷熾竟會命懸一線,可他不敢多問,隻好按捺住滿心焦慮,故作漠然又通情理地道:“既然如此,卑職稍等片刻也無妨,隻是擾了殿下休息。”
太子擺手,“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