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四) 玫瑰生於白骨之上(1 / 2)

陳默邊擦頭發邊假裝漫不經心拖著腳步走進了餐廳。

眼前萊森坐在爺爺身上玩著爺爺花白的胡須。管家阿曼躬身為他二人挪開椅子。

“陳默哥哥真講究啊,這是還洗了個澡嗎?”萊森從爺爺身上下來,入座身旁的椅子,兩手舉著高腳杯,透過高腳杯盯著陳默。

林語:“小孩,你們這桌子倒是光溜,啥時候上菜?”

“彆急,我們先做個遊戲。”

小孩擊掌三聲,一群沒有表情的侍者圍了上來,一人端一個盤,一個盤上一張紙條,紙條上似乎印著符咒。

“今天玩什麼呢?陳默哥哥抽個簽吧。”

桌上擺著三張卡牌,陳默低垂下眼眸,散亂的頭發遮住了他的神情,他指尖觸碰上了中間一張。

林語裝模作樣地兩隻手捂住臉:“可彆是什麼脫衣遊戲啊,初來乍到,我還很羞澀呢。”

小孩乾癟地笑了幾聲:“哈哈,不會的,其實就是個表演。”

陳默利落地兩指夾起卡牌,抬臂呈現給另外兩人。

一個由若乾黑點組成的圓。

“合唱。”萊森朝侍者們打了個乾脆的響指。

侍者們聞聲齊刷刷從口袋掏出一個類似打火機的物件,點燃了那紙條,綠色的火焰在空氣裡肆意舞蹈,漫過了眾人的頭頂。

他們繞著餐桌緩緩轉圈,詭異的歌聲從胸腔發出,回響在大理石餐廳的空曠上方。

歌聲裡,另一批侍者尾隨管家端著菜肴魚貫而入,管家從他們手裡依次接過盤子,擺放到餐桌上。

陳默擺弄著酒杯,百無聊賴地透過玻璃杯看著這場歌舞表演。

火焰的影子不是火焰,更像是張牙舞爪的人類。影子隨著歌聲逐漸激昂而發狂般在牆上起伏舞動,如同絕望的瘋子。

移開玻璃杯,火影還是火影。

此刻狂風乍起,窗外的樹枝瘋狂拍打著這間餐廳唯一的窗戶。

窗栓在風力的攻擊下鬆懈、全麵崩潰,風聲如同鬼嚎,直逼耳膜,涼意被猛灌入屋內。

可是管家卻並未有任何舉動。

林語起身:“好冷啊,我去把窗關了。”

萊森從位子上彈起:“我去吧,哥哥你是客人,你坐著就行。”

那孩子小碎步走到窗邊,捏著窗戶沿,似乎費了很大勁才合上,關好窗又在窗邊停留了片刻。

陳默和林語眼神卻黏著那孩子,他背對著他們,他們看不到他在乾什麼。

合唱逐漸接近尾聲,聲量漸小,陳默又隨意地拎起玻璃杯,假裝在發呆端詳玻璃杯上的細小灰塵。透過玻璃杯,牆上的影子已經偃旗息鼓,癱軟如水,緩緩消失。

合唱結束了,焰火表演結束了,菜齊了,萊森也回到了座位上,迅速收起了陰鷙的眼神,戴上天真可愛的神情。

“我們開飯吧。”

陳默和林語交換眼神,按兵不動。

萊森暗暗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林語開口道:“小孩,彆看我們了,你先吃,按我們那的規矩,要主人先開動。”

萊森擰開飲料瓶蓋,倒滿了自己的玻璃杯,又開始擺弄那杯子:“咱們這兒沒那麼多規矩,是吧,萊頓爺爺?”

萊頓老人咳嗽兩聲,叉起一塊牛肉,邊咀嚼邊說:“你少廢話了,大家開吃吧。”

“你也一起來吃吧。”萊森回頭招呼阿曼。

陳默和林語也終於開動起來。

陳默開口問道:“小孩,你平時都乾什麼呀?這地方不是很無聊嗎?”

“不無聊,我屋裡有看不完的電視,還有我爺爺陪我玩。”那小孩笑嘻嘻地說。

林語大驚失色:“什麼!你那裡還有電視,小氣,有好東西隻往自己房裡裝,我們都覺得晚上可能會很無聊。”

“不是小氣,而是隻能有那一台。或許你們會很疑惑,這麼個地方哪裡來這麼多吃的,其實我們有一個物資室,想要吃什麼,隻要對物資室裡的機器發出指令,稍後就會生產出來。但是那台電視,卻是本來就存在的,物資室無法提供更多。”老人解釋道。

“你們是嫌我這裡無聊嗎?”萊森略略委屈地說,“等明天白天我帶你們去玫瑰花園去玩,那裡的玫瑰可不是一般的玫瑰哦。”

“不過比起我這個小城堡,我對你們的世界更感興趣,我在電視上看到過一些,你們能給我講講嗎?”萊森眼巴巴地望著陳默和林語。

陳默又望向林語。

林語一撇嘴:“好吧,我來。”

他抿了一口紅酒,往空中高抬起酒杯,放開了音量:“想當年,我......”

語罷,林語一飲而儘。

萊森托著臉頰,眼神裡的向往羨慕快要溢出來。

“真好,要是我也能去你們那個世界就好了!”

陳默依舊低頭吃飯,下意識往麵前的盤子裡繼續夾菜,卻落了空。

“呀!沒了!可是陳默哥哥看上去好像很喜歡這盤牛肉啊。”

“呃...還...”

“可是沒了,那怎麼辦呢?”萊森夾起了嗓子。

他搜尋了一番,目光停在萊頓的碗裡:“呀,爺爺這裡還有好幾塊呢。”

陳默正欲開口,林語夾了個點心往陳默嘴裡塞:“你也彆吵著要吃什麼牛肉了,吃個餅,這餅也好吃!”

陳默被塞了一嘴,難以開口,隻能胡亂發出幾聲嗚嗚,眼神卻瞟著萊森和萊頓。

“爺爺,你不是教過我,要讓著客人嗎?你看,都怪你,夾得太多,陳默哥哥都沒得吃了。”

萊頓麵部肌肉扭曲了起來,但還是從自己碗裡夾出了那幾塊肉,往陳默那兒丟去。

陳默繼續吃飯,臉上陰晴難辨,那幾塊肉,筷子尖都沒碰。

是夜。

陳默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漫漫長夜難捱,睡意全無。

於是開始數綿羊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

五,六,七.......

數的卻不再是羊,是從天花板滴下的黏糊糊的血,他看著血液一滴一滴在離他一掌都不到的床單上積聚、泛開。

十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