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姻向來眠淺,在露天的環境下更甚,一點嘈雜的聲音都會讓她下意識地醒過來,而且那點聲音似乎在耳邊逐漸放大。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翻來覆去,梁姻摸到手機,按鍵。
五點多快六點。
梁姻便起床,隨意的捋了捋頭發,踩著人字拖,穿著吊帶粉白睡裙,拎上洗漱用品,出帳篷時順手披了個白色毛毯。
然後,她就看見帳篷後有一道挺拔的身影。
那人似有察覺,轉過頭,側了身,隔著一個帳篷的距離,問她:“醒了?”
話落的刹那間,他背後一大片橙紅色的天空,忽然出現了一抹烈焰般的紅。它越來越大,越來越圓,照耀了整片山空。
遠處的高樓,街道,車輛,路人,此刻褪去了灰暗,迎來了新一天的第一縷陽光。
它同樣也照耀在了那個穿著黑色家居服的男人身上,他站在紅日下,染了一身的光暈。
“快看日出!”
“這日出太美了!”
“不枉費我被凍了一晚上。”
……
他的周遭都在驚歎日出的美,都忙著舉起手機拍照,拍日落,拍愛人,拍朋友,拍自己。
唯獨他,那雙沉靜幽深的黑眸,隻看著她。
他站在最佳觀景點,卻不看盛大的日出,不看日出下難得的美景。
而是側過身,轉過頭,隻看她,等著她,回答他。
回答那顯而易見的問題的答案。
意識到了什麼的梁姻,突然間,感覺到心底有些東西開始變得不可控起來。
梁姻移開視線,點了點頭,便轉身去洗漱了。
洗漱好回來後,昨晚的小桌子又被支起來,上麵擺好了熱騰騰的早餐。
朝陽下,一個小木桌,兩個小木椅,以天地為家,著一身墨色素衣,手握茶杯,偏眸一眼,清貴淡漠儘顯。
這要擱古代,君臨天下大抵便是這般模樣吧。
風輕雲淡間,坐掌萬物生死。
真可惜,那女人現在在睡大覺。
而梁姻向來不願為難自己,當然是抬腳去吃早餐。
畢竟,趁熱吃才更好吃。
“昨晚沒睡好?”
“嗯,我有點認床。”
墨毓看了眼對麵咬了口肉包的女人,夾了塊糕點,“楚麒爺爺身體最近怎麼樣?”
山風將額前的碎發吹落到包子上,梁姻抬手將碎發彆到耳後,語氣是一貫的清淡,“癌症,具體的我沒細問。”
梁姻永遠忘不了那天楚傾煙的模樣,她陪著她一瓶酒接著一瓶酒,聽著她又哭又笑一遍又一遍地講著過往。
最後梁姻拎著酒瓶看著她喝醉後垂著頭,蜷縮著身子睡著在地毯上。
渾身都透著巨大的不安感和一碰就碎的脆弱感。
那一晚,梁姻沒睡,給她蓋了一層被子後,靠著落地窗守了她一夜。
梁姻曾在書裡看過一句話,“你說,天塌下來是什麼樣子?”
那一夜的梁姻看到了天快塌下來的樣子。
看到了天真塌下來後會再也沒有人對她說“煙煙,到外公這來,外公保護你”的樣子。
梁姻不止一次抬手輕輕擦掉她在睡夢裡滑落下來的眼淚,不止一次輕拍著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