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川茶樓坐落在市中心鬨中取靜的轉角，在這裡打工的倒茶小妹過著日複一日寡淡的生活，直到最近才多了點樂趣。

茶樓的老板從國外回來了，那個高高大大又斯文有禮的老板。

他會幫忙一起抹桌子，或是坐在台下認真地聽小曲，察覺到大夥兒偷看的目光，再投來一個溫暖的微笑。

小妹磨蹭著在老板後麵那桌抹上抹下，想偷偷看看老板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手機，好去get同款湊個對。

悠揚的民樂在茶樓流動，喝茶的人們都沉浸在這優雅的一刻。

突然，刺耳的大喇叭聲乍地響起，柏川跟著茶樓的茶客一齊往門外望去。

身披薄紗，內穿華麗比基尼，頭上頂著雞冠羽的舞女隊伍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依次進入茶樓，強烈的巴西舞曲聲浪立刻蓋過現場，舞女們人手一把巨大的羽毛扇，輕佻地一一掃過路人的臉，場麵霎時變得有些混亂，膽小的客人在座位間逃竄，好多躲著逃出了茶樓，而新奇張望的客人紛紛舉起了手機，吵鬨聲響成一片。

柏川難得皺起眉，看見了跟在最後的秦誌遠。

舞女們湧上舞台，把正顯慌張的民樂隊通通趕下台，音量足夠的大音響擺在了正中間，身姿曼妙的舞女們隨著音樂扭動身體，領頭的舞女緩步走到客人桌邊，拿手勾人下巴，整得客人臉紅了半邊，尷尬地躲避，舞女出其不意猛地抓住客人的手往自己的胸衣裡塞，客人這下徹底熟透，一蹦兩尺高，瘋一樣往茶樓外跑。

又有幾個舞女走了下來，尖叫聲混著口哨聲多的是人起哄，門口聚集起了伸長脖子看熱鬨的群眾。

柏川轉頭喚來打工小妹，“把客人都請出去，關門。”

想要控製局麵並不容易，茶樓員工費了大力氣在桌間周旋，一一把客人都請出去，關門打烊，留下一屁股無頭賬不說，那大音響還在震得人腦瓜子嗡嗡響。

秦誌遠悠閒地坐在桌邊，撐著頭看戲，“會不會做生意啊，這可是我專門為你請來的泰國人妖表演隊。”

舞女們找到了新的目標，都湊到柏川身邊，瘋狂撅著屁股抖著臀貼著柏川扭動。

“秦誌遠，你想乾嗎？”

舞女摸上柏川的胸，柏川退後一步避開，秦誌遠瞥了一眼，哼笑道，“不乾嘛，就是看你做不成生意很有意思。”

柏川推開眾人，大步朝秦誌遠走去，舞女在他後麵也一窩蜂跟著，繼續各種揩油，柏川不堪其擾，用簡單的泰語打了個手勢，“我給錢。”

舞女們一聽這話都停下了動作，互相來回使眼色，七嘴八舌便嚷起來，角落裡一個挎著小包的男人張望著小跑過去。

秦誌遠知道裡麵有事，立刻上前截住那個男人。

而柏川也跟著拽住了男人另一邊胳膊，“說個數，從這兒離開。”

“你他媽當我死的啊！”

男人夾在中間兩相觀察，毫無契約精神地給柏川比了個數，把秦誌遠氣個半死，柏川回身便走去收銀台後麵，取出一遝嶄新的捆好的百元大鈔加一張名片，直接塞進男人手裡，男人立刻歡快地點頭。

秦誌遠掄圓了胳膊要去揍柏川，連個邊都沒碰到，反被舞女們衝了個措手不及，無數手在秦誌遠臉上摸過，領頭的舞女甚至捧住秦誌遠的臉狠狠親了一嘴，把自己嘴上的口紅全蹭了上去。

秦誌遠狼狽地退開，拿手背胡亂擦嘴，看著那幫泰國人一氣溜了個乾淨。

柏川不再搭理，彎腰扶起倒掉的椅子，剛扶好，秦誌遠走上前來直接一腳踹翻。

“姓柏的，你他媽的。”

柏川收回手，整理好冷漠的表情，“這筆帳我記下了。”

秦誌遠氣得冷笑一聲，與柏川對峙而立，“那就好好算算。”

“還是因為韓樂？”

柏川站得筆直，語帶輕巧，把秦誌遠襯得像狗急跳牆裡的那隻狗，這無名火是蹭蹭蹭往上躥，秦誌遠兩步跨到柏川麵前，手指不客氣地點住人胸口。

“彆他媽跟我提韓樂。”

柏川剛抬起手，秦誌遠卻扭頭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把周邊的椅子都一一踹翻。

躲在後麵一直沒離開的員工們終於敢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出動，收拾翻倒的桌椅。

柏川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一下，他拿出看了眼屏幕。

韓樂給他發了信息。

【我的烘培處/女作，還算成功吧】

跟著文字一起發來的照片裡，韓樂穿著粉嫩的圍裙，臉上還沾著點麵粉，頭湊在一盤餅乾旁邊比耶。

柏川在照片上停留片刻，隨後摁滅屏幕。

經此一戰，秦誌遠倒是有些泄了氣，整日把酒當水喝，嚴廣生守在旁邊到底是兄弟一場，便偷偷把秦誌遠的可憐相發給了韓樂，想說還是得有個人勸勸。

韓樂收到信息後，在沙發上坐了良久，直到門鈴聲響起，才從紛亂的思緒裡回神。

叮咚，門鈴聲還在持續，韓樂想起之前秦誌遠在門後的樣子，遲疑了片刻，猶猶豫豫地還是去開了門。

“柏川？”

開門後，卻是手捧鮮花的柏川，韓樂的臉一下明亮起來，“你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

“我找了好多朋友才打聽到你家，想給你一個驚喜。”

韓樂趕緊把柏川迎進門，柏川朝四周打量一番，“你一個人住？”

柏川回過頭的表情帶著笑，韓樂卻下意識轉開視線，“嗯，我一直一個人住。”

“秦誌遠呢？”

柏川把鮮花送到韓樂懷裡，韓樂又想開心又帶著點尷尬，“他住自己家，你今天怎麼想著過來了？”

“過來看看你—”柏川在沙發上揀了地兒坐下，“順便聊聊秦誌遠。”

韓樂僵立在原地，“他怎麼了？”

柏川好似輕輕歎了一口氣，“你男朋友好像對我有很大的惡意，之前帶了人去我店裡鬨事。”

“什麼，你沒事吧！”韓樂忙坐過去詢問。

“放心，我也不會由著他亂來。”

柏川隻是搖頭，側著的臉帶出憂鬱的神情，韓樂不自覺更靠近些，像是這樣才能表達出自己的關心。

“那、那、那我去找他談。”

“談什麼？”

柏川望過來，一雙眼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小心思，韓樂瞬時心跳如鼓擂，一股熱氣轟得從衣領躥出染紅他的臉。

“談我、我們——”

柏川打斷韓樂的話，“秦誌遠能夠冷靜下來聽這些話嗎？”

韓樂有些失落地回轉頭，“我可以把他約到家裡來，放鬆他的戒備，然後和他平心靜氣地聊。”

“你把他約到家裡，可以讓我和他聊嗎？”

“你？”

“有些話也許還得我跟他說，到時候你回避一下。”

“你想跟他說什麼？”

柏川笑著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噓，彆急，先把他約出來，聽我慢慢道來。”

韓樂麵對柏川總是莫名的心軟，紅著耳朵拿起手機，看著那串秦誌遠的號碼，好久才下定決心給他發了信息。

【後天來我家一趟，我有話想跟你說】

在約定好的日子，秦誌遠破天荒早早起了床，洗漱打扮，一掃這幾日頹廢的形象，頗顯風流倜儻，隻是坐進車裡時，竟然有些許緊張。

韓樂不會是想和他說分手吧。

秦誌遠瘋狂否定這個可能性，把嘴裡的口香糖嚼出了苦大仇深的狠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