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些,安黎在樓道口把傘支起來,撐著傘走入靜謐的雨裡。
這個小區名叫尾苑,在離城三環的新開發區。小區裡麵都是複式樓和小彆墅,居住的人很少,所以格外安靜。
以前上學,安黎都是騎自行車,但這次因為下雨所以隻好走路。
騎自行車是打不了傘的。
不過好在家裡學校很近,順著綠茵街往南直走,經過三個路口就到了。
大約需要十五分鐘。
雨漸漸大了起來,在路麵形成一個個小水窪。離城的雨是連綿不斷的,這一下來,估計要很多天都不會停止。
安黎到教室的時候,班裡已經坐了幾個同學,有幾個同學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聚在一塊聊天。
“哎,你們聽說了嗎?我們班要轉來一個新生。”路遠之是班裡的生活委員,身形壯碩,他顯然對自己的體重沒有點數,坐在桌子上跟周圍的同學說話,像桌子上堆了一座小山。
也不怕把桌子坐垮。
“聽說了啊,我懷疑又是一個關係戶要進我們班。”坐在靠邊位置的於曉撇了一眼斜後方靠窗位置、正在擦桌子椅子的安黎,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嘴。
“又”這個字被故意拐了個調,她在暗指誰,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
夏曉夢拉了拉於曉的胳膊,搖了搖頭示意她彆說了,她是於曉的好朋友,兩人從高一玩到現在。
於曉側臉看向夏曉夢,一臉恨鐵不成鋼。
班長張漾也看了一眼安黎,表情略有尷尬,這個話題可不能繼續聊下去,不然容易引起同學矛盾。
“唉,不是的,我聽燕姐說是個留級生……”他拍了拍於曉的肩膀,聲音壓低了個分貝。
他口中的燕姐是他們一班的班主任陳燕。
“留級生?會是哪個大學霸,竟然留級到我們班?”另一個同學被這個新話題引起了興趣。
“我猜是那個徐少冬學長,聽說他一直想考T大但差了四分……”夏曉夢偷偷看了一眼安黎。一邊小聲地和大家融入話題,一邊將於曉的胳膊挽得更緊。
怕於曉再挑起剛剛那個話題。
“沒有吧,我聽彆人說他發朋友圈上了交大,他應該沒留級。我猜是江昕月學姐,因為……”另一個男生大咧咧的擺了擺手。
大家顯然更喜歡這個話題,都紛紛湊過來一隻耳朵,加入話題圈。
張漾鬆了口氣,笑著跟大家嘮嗑聊八卦。
至於安黎,沒有人再提起他。
……
於曉之前說那句話時聲音不大,但怪就怪在班裡現在人很少,聲音顯得很突兀,所以自然而然的,她那句話傳進了安黎耳朵裡。
安黎的動作一頓,隨後繼續擦自己的凳子,上學第一天,免不了哪裡都是灰塵。
他麵色如常,倒也沒有將於曉的話往心裡去。
因為自己說白了就是關係戶,能進這個年級最好的一班,不是靠成績,而是靠爸爸的關係。
離城二中實行輪班製,班級按成績來排。
這個班除了他,所有人都是憑本事憑自己努力考進來的,班裡四十五個人,除了他以外,都是這個學校的佼佼者,這個學校成績頂尖的理科學霸。
安黎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他也知道班裡同學對他有意見。
他把桌子和自己的椅子擦好,想到班裡同學說要來個轉校生,於是把自己旁邊的空位置也擦乾淨。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當班上的同學陸續到齊後,預備鈴響了起來,聚在一起閒聊的學生們紛紛落座。
班主任陳燕踏著預備鈴的鈴聲走了進來。
她今年五十多歲,身形苗條修長,穿著工作服踩著高跟鞋。她的臉頰微微凹陷,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但她看起來十分精神利落。
跟她一起進來的是個身形修長的少年。
少年是標準的板寸,但架不住長相好看。冷白的皮膚,烏黑的杏眼神情淡淡,高挺的鼻梁下,櫻薄的嘴唇微抿。
少年氣質清冷,戴著副銀框的眼鏡,左邊的眼鏡片的一角碎了一塊,看起來有些違和,卻又平白多了一分狠勁兒。
班裡很多同學顯然認出了留級生的身份,他們暗暗倒吸了口涼氣,悄悄和周圍的人對視了幾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震驚與難以置信。
陳燕看得懂班裡同學的表情,眼裡流露出一抹惋惜,但還是笑著為大家介紹:“這位新同學是鬱述,不用我介紹了吧,大家應該都認識,大家歡迎一下吧。”
安黎聽到那個名字,將視線從數學課本上移開。他抬眼看向講台上的少年,瞳孔微微縮緊。
周圍同學的鼓掌聲仿佛在這一刻消失,他和那雙清冷的、深黑的眸子對上。
隻一眼,對方便淡淡地移開視線,而他還停滯在看他的那一瞬,久久移不開眼。
連續三年考試穩坐年紀第一,學校每一個光榮榜都必有名字,次次被老師欽點開學演講的鬱述,竟然留了級。
鬱述竟然留了級。
不知不覺間雨已經停了,太陽將一縷縷光透過雲層、透過玻璃,將有形的光照在少年潔白的校服上、乾淨的側臉上,照進他淺褐色的眼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