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正在輸入顯示了很久,安黎躺在床上,看著那一排字樣,沉默的等待。
最終。
鬱述:我可以收下,但你可不可以接通我的語音電話。
現在是淩晨零點整。
安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打了一串“為什麼要打語音,打字聊也可以。”但是又刪了,
不隻是因為這句話顯得語氣很差。
還因為對方網名是鬱述。
安黎又打了幾個字,然後又全部刪掉,現在這個情況,回個什麼比較好?
他揉了揉眼睛,之後再次看著手機屏發呆。
他在某一瞬間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鬱述根本不認識他,憑什麼又看他直播又要跟他打電話。
他覺得對方不是鬱述,隻是一個跟鬱述同名同姓,有著共同職業“外賣騎手”的人罷了。
鬱述不會搭理他。
他還記得今天白天,鬱述走下講台,坐在了離他最遠的、靠牆的單人單桌的位置上,一天都在聽課、做筆記、寫作業。
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寫著生人勿近,連班裡同學都很少圍上去找他講話。
鬱述不會搭理他。
安黎抿了抿唇,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緒,他最終發送了句:
好。
下一秒,屏幕就顯示語音界麵等待接通。
他看著屏幕晃了晃神,他有點不敢接。
不過最終他還是接了,不管對麵是否是鬱述,他答應彆人的事都會儘力做到。
更不用說答應對方接電話這種小事。
“喂,你好,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安黎壓低聲音開口說道。
現在很晚了,雖然房間隔音很好,但他還是條件反射把聲音壓到最小。
他說完後,對方遲遲沒有再開口,他又“喂”了一聲。
他聽見對方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氣,那是一個氣音。
“嗯,在呢。”
聲音啞啞的,帶著鼻音,甚至帶著一種……不清醒的醉意。
安黎聽不出裡麵的情緒。
但真的是鬱述的聲音。
安黎望著天花板,眼裡流露出一抹茫然,他心裡滿是疑惑,但不可避免的,心臟竟然加速跳動起來。
他張了張唇,輕聲說:“你是不是喝酒了?”
然後是一陣沉默,接著他聽見對方低低地笑了一聲,這次他能聽出對方好像有些開心。
可接下來對方的話讓他坐起身,站了起來。
“你可不可以陪我聊聊天,我,我被我爸趕出來了,無家可歸了。”
鬱述靠在網吧的椅子上,眼睛空落落的望著鋥亮的電腦顯示屏,網吧為了省電,沒有開大燈,他看著顯示屏眼睛犯疼,眼角的淚一直沒有乾過。
他說了什麼?也許連他自己不清楚。
但他還記得,剛剛直播中安黎說,他是他喜歡的人。
他心裡感到甜意的同時,又難受得不行,一種酸澀的鈍痛感在心臟處蔓延開來。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安黎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在悄悄喜歡他。
“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安黎站起身,語氣焦急地道。
“我在……我在哪。”鬱述喃喃自語了一聲,身體上的不適感讓他微微皺眉。
他感到有些不舒服,他的頭從有點疼到後來痛感越來越明顯。
這是淋雨後感冒的征兆。
不過現在的他完全沒有心思操心自己,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安黎,你帶我回家嘛,現在就把我撿回去。”
鬱述的聲音有點粘,帶著一種可以察覺的撒嬌的語氣,仿佛耍賴一般,毫不顧忌地將胡言亂語說給電話裡的人聽。
無理取鬨卻又軟的不行。
對麵是他的愛人,他憑什麼有話憋在心底呐。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他說話了。
他真的很想他。
“你先說你在哪。”安黎套了件外套,擰開門把手往外走,彆墅裡漆黑一片,他摸著黑下了樓,來到玄關打開了客廳的燈,然後彎腰穿鞋。
鬱述的心緒被這三言兩語短暫的交流撫平了,他獲得了一種奇妙的安全感。
因為切身聽見對方在跟自己對話,他才能證明這一切是真實的。他沒有再想立刻見到對方,因為他們未來會有大把的時間待在一起。
況且,他不想大晚上讓安黎跑一趟,那樣很不安全,外麵還下著雨。
“嘿,我開玩笑的,快睡吧。”聲音輕輕的,因為他想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他。
鬱述掛了電話,咧開嘴無聲的笑了笑,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而另一端。
安黎低頭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通話結束,在玄關站了許久。
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今晚,鬱述打破了他對他所有的固有印象。那個清冷的、即便送外賣給他,也會保持著體麵與矜持的鬱述好像換了一個人。
就好像。
可望而不可即的流星劃過天空,從他永遠無法觸及的高度墜落下來,和他抱個滿懷。
願意靠近……如此平凡的他。
也許明天應該找鬱述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