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尚未散去,外殿談笑聲若隱若現。
沈伊與方添才相對而坐,身前矮桌上擺著兩壇陳釀,些許菜品,並未被外間影響,自成一處消遣之處。
望著兩人投過來的打量,宋珩輕咳一聲,心底斟酌片刻還是靠了過去,小聲喚了句師姐。
幾人一同長大,對彼此性格都算了解,不過是見了他方才進來時的躊躇模樣,便已經認定他有所隱瞞。
沈伊雖有些懷疑,卻隻當是他還因為方才兩人對話彆扭,含笑招呼他坐過來,語調如常,“才剛回來,怎麼不打個招呼就要走?”
宋珩眼神左看右看,不太敢對上她的視線。
“先前衝動冒犯了師姐,我怕你生氣。”
少年低垂著眉眼,語氣柔軟乖順,一句怕你生氣直接闖進了沈伊心坎裡,忍不住在心底反思起自己來。
宋珩如今尚且年少,猛然窺見未來種種慘狀,心境波動屬實正常,就連她剛剛清醒時,都恨不得當場把江書文碎屍萬段,以解自己心頭之恨。
可這樣還不夠。
江書文對她做過什麼,她要原原本本還回去。
她受過的嘲諷謾罵,劍骨被剝奪的刻骨銘心,她要江書文也體驗一番。
所以她並不急切,準備腳踏實地,一步步帶著禮物去見他,他站的多高,就會跌的多慘。
可……這說到底還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她不願叫宋珩摻和進來,不願他被仇恨控製,這才激動了些。
兩人陪伴多年,她未曾說過一句重話,想必方才那幾句,是傷到他了。
念及此,沈伊心底輕歎一聲,親手給他斟了杯酒推過去,“是我的錯,該是我道一句抱歉。”
方添才就在旁邊,她不想與太多人提及幻境一事,故而語氣一轉,輕快結尾,“此事不必再提,也莫要有壓力,好嗎?”
她本意是希望莫要將未來當真,如今自己已經休了江書文,足以證明幻境苦難並非全部都會發生,幻境不過是外力提示,若是太過看重便成了劫,隻會得不償失。
隻是……此話落到宋珩耳中,便成了另外的意思。
莫要有壓力,沈伊言下之意,不就是她雖不認同夢中感情,但也不會因此對兩人的關係介懷嗎?
這個念頭在宋珩腦中飛快劃過,叫他欣喜起來,抬眸鄭重的看向沈伊,終於露出了一抹燦爛笑意,“我聽師姐的。”
兩人相視一笑,便算作是和好了。
方添才始終沒有出聲,隻是在聽見宋珩此話時,才沒忍住看過去了一眼。
他年長兩人些年歲,算是看著他們長大,起初未曾多想,如今一看這兩人相處模式,倒是揣摩出了些端倪來。
從上陽宮那般地方生存,穩穩當當的坐在少主位置上,宋珩當真……如表麵中單純嗎?
疑問逐漸自心底浮現,他微微抿唇,卻並未開口。
宋珩的事情解決了,沈伊又忍不住看了看時辰,有些坐不住了。
“師兄,我想去陳家打探一番。”
若是專心布置好的鴻門宴缺了主角,豈不是可惜?
誰料……宋珩竟然跟著起身,攔在了她麵前。
眼中掙紮片刻,最終堅定起來,低聲解釋,“師姐不必去了,陳家人是我攔截的。”
一句話出口,叫沈伊與方添才皺眉。
“你也和他有仇?怎麼在這種時候下手?”沈伊並未怪罪他的衝動,隻是神色疑惑。
宋珩抿唇,麵上浮現了些愧疚,苦惱的解釋道,“今夜師姐大宴賓客,他們卻企圖從中作亂,我看不過去,便想著幫師姐出手。”
話落,還一副生怕沈伊不相信的模樣,伸出手掌企圖立誓,“我發誓,真的隻是不想看到他們破壞師姐風光,絕無他意,若有一句違心之言,我……”
未曾說完,一雙柔軟的手便自一邊伸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叫他不得不將剩下的幾個字吞下。
沈伊失笑,忍不住抱怨道,“又沒說不相信你,何必立誓?小小年紀就這麼衝動,日後怕是要吃了虧去!”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也未曾氣他自作主張,隻是微微搖頭,“既然如此,怕是要變一變計劃了。”
陳家被伏擊,今晚這場戲便演不起來。
沈伊靠回了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心,頗為頭疼,實在沒想到最終竟然是被他誤打誤撞破了局。
見她沒有怪罪,宋珩心中一喜,湊上前與她擠在一起出謀劃策。
“師姐若是想師出有名,或許也可換一個思路。”
沈伊視線落在他身上,眉梢輕挑,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宋珩眼神閃爍,俯身上前與她低聲耳語,聲音與窗外晚風融為一體,漸漸消散。
……
翌日,兩件勁爆消息相繼出現,導致整個左域炸開了鍋。
其一,便是沈伊自右域眾目睽睽之下斷了江書文一臂,休了夫婿,揚言不死不休。
八卦像是長了翅膀一般,轉瞬便在左域溜了一圈,再一次傳回到沈伊耳中時,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包括但不限於以下版本。
一,沈伊移情彆戀新人,企圖和江書文和離,奈何江書文誓死不同意,於是被沈伊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