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三個月出租後,我逐漸開始熟悉這個職業,並自詡為老司機。
我想開車也不過如此,導航一開天下我有。
我以為仗著有導航,憑我那點三腳貓的技術就可以在行當裡站穩腳跟。可常言道:常在河邊走,怎會不濕鞋?我該料到我這種半吊子遲早會出事。
就像今天,我不是打濕鞋,我是徹底掉河溝裡去了。
早上九點半,我在平台接到個大單,要我去郊縣的建材城接個客人。通常來說,我隻在家附近開些固定路線,路線不熟的地方不會去。
但是今天,這單價格開到了單程路線的三倍,走完這遭,我中午就可以直接下班了。
衝著錢的麵子,我果斷接單,然後開啟導航單槍匹馬向城郊開去。
上午十一點,我到達目的地——城郊的建材城。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所謂建材城,它真就是個城,實在是太大了。
進去半個小時我就徹底迷了路。這建材城中道路縱橫,小徑穿插,還有不少死胡同,不僅是我,連導航都死得很徹底。
我穿過條大路,拐進個胡同,再拐過幾道彎後,就完全迷失了方向。最後,七拐八拐我將車駛進入大片野地,路完全斷了,不得已我隻能原路返還,卻再也找不到回路。
周圍門麵不少,但大都長得一模一樣:到處是露天堆砌的建材,還有那種臨時搭建的展棚。偶爾幾個工人推著板車路過,我想向他們打聽下路,結果發現我根本就說不清楚客人具體的位置。
客人就隻給了我個導航坐標,但我的導航在這裡失效了!
無奈之下,我腆著臉給客人打電話問路,結果客人自己也說不清楚,原來他也是第一次來這裡。
問著問著客人著急了,在電話裡衝我罵,“不認識路你開什麼出租呀!”
我真是——,欲哭無淚。
臨近中午十二點,我徹底放棄了,電話告知客人讓他另外下單,老娘我不伺候了。
待在小車裡悶了半天,竄來竄去又找不到回路,我決定將車停靠在路邊,然後下去走走,順便向當地人打聽下這該死的地方。
時近中午,我又累又餓,就想著先找個吃飯的地方填飽肚子。
嗯!填飽肚子?好個如意算盤!
結果下車後步行過四五個路口,拐過幾個彎,大概不到一公裡路程,我沒找到飯店,卻把自己給走丟了。
麵前全部是一模一樣的岔道和門麵,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自己的車了。
太羞恥了,一個出租車司機把自己車給弄丟了。
我記得我駐車的地方有個複印店,但是當我向周圍本地人打聽哪兒有複印店的時候,得到的回複統一是,建材城裡有上百家複印店,並且都長得差不多。
頭頂上大太陽曬得我頭暈眼花,我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打聽,然而這裡的人聽不明白我想去哪裡,我也搞不清楚他們指的路通向何方。
如果此時,有人能從天上俯視諾大的建材城,我大概正像個無頭螞蟻般四處亂竄吧?說不定越走越偏,也說不定在原地打轉。
下午一點,我再也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堆木方前,張著嘴巴喘粗氣。我很渴也很餓,但是我顧不得,我必須找到我的車,然後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周圍逐漸安靜下來,有隻啄木鳥停在我頭頂木方上大聲呱噪,道路上的人車越來越少。聽當地人說,這裡店鋪大多營業到下午三點就打烊休息,如果那時候我還找不到我的車,……
我就要被困在這該死的建材城中了。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的車呀!我的車!那可是老公留給我的,是我的吃飯的家夥。
想起老公,我頓時悲從中來。如果老公在,我怎麼可能受這種委屈?
以前彆說開出租車謀生,連出門買個菜都有老公當司機,厲雲斐開車特彆熟練,到哪兒都不用擔心迷路。
那時候的我無論去哪兒,厲雲斐都是我最安全的港灣。
想著想著,淚水不爭氣地從眼角流下。我發狠用手背抹了下臉,暗罵自己廢物,脫離老公就沒法生活下去,明明說好要堅強的呢?
可我真的還小呀,論年齡,我不過才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眼淚再次大滴大滴落下,我憋著讓自己不準哭出聲,可就是克製不住。
難道是淚腺自己覺得委屈,因此才不停地分泌淚水?
我打開包包翻找紙巾,一團皺巴巴的便簽紙突然掉落出來。
看看我找到了什麼?我找到了我老公爸爸——曆正翼——那個大叔留給我的聯絡方式。
大叔那天說什麼來著?他說如果有事可以找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篤定那個大叔很會開車。因為他看起來就是很有經驗的模樣。
我抬頭看看天,低頭看看表。快兩點了,再不搞快點今天就得死在這裡,不僅如此,托幼機構的蟲兒怎麼辦?
我果斷拿起電話,撥通了便簽紙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