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始。不過這次,不僅是蟲兒的新學期,也是我的新學期。
開學前兩周,大叔就念叨著想給蟲兒換個學校。他嫌棄現在這個機構不正規,阿姨素質也差,怕把他寶貝孫女給帶壞了。
老頭看上的是市裡麵收費巨貴的一家貴族私立托幼班,還可以無縫銜接上他們幼兒園
結果被我一口拒絕了。
我覺得現在這個機構阿姨就蠻好。再說,我還能不知道那些所謂的貴族幼兒園什麼德行?從小我就在這種學校裡混,從上至下,從校長到老師都無比勢利眼,有錢有勢當然可以爽飛天,沒錢還要打腫臉進這種學校,那就等著挨歧視吧!
大叔平靜無比地說蟲兒的學費他來出,絕對不會讓蟲兒受委屈。
我就奇怪了,老頭哪兒來那麼多錢?
結果大叔告訴我他新找到份工作。
新工作?現在經濟下行期間,像我這樣勉強看上去還像個人樣的年輕人都找不到工作,他一個退伍老兵,十幾年沒工作脫離社會這麼久的中年老頭,怎會如此輕而易舉就能找到工作?
還要負擔蟲兒昂貴的學費?
大叔說工作是以前老戰友介紹的,在一家投資公司裡當保安,雖然要值夜班,薪水還算不錯。
好吧!我勉強相信這個說法。但我仍然拒絕給蟲兒調換學校。
結果那天,老頭悶悶不樂地離開我家。
當天晚上,我就發消息聯係閨蜜田甜,商量大叔的事情。
我擔心大叔很久了。
應該說雲斐死後,大叔的表現是異於常人的:他從不表露任何悲傷,也決口不提兒子半句,再加上他那封閉到甚至不歡迎我去的家,所有這些都讓我無比擔憂。
我懷疑再這樣下去老頭的心會徹底爛掉。
田甜告訴我所有的失親案例中,大叔這樣的表現最令人擔憂。
無論任何病例,隻要能表現出症狀,總可以想辦法對症治療,但是大叔這種情況,可以類比明明已經病入膏肓卻拒絕治療,即使是最高明的醫生也往往束手無策。
還有大叔的消費,他快把所有儲蓄都花在我和蟲兒身上了,根本就不為自己未來著想。大叔其實還不到五十歲,這到底是為什麼呀?
我向田甜傾訴著我的擔憂。
不過田甜倒是認為,我和女兒的存在,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大叔的心病,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人需要他。而且能再找份工作也是件好事,錢倒在在其次,可以避免讓他過多時間一個人待著。
“那是不是說明大叔他會慢慢變好?”我問田甜。
“恐怕不行!”田甜告訴我:“很多心理疾病,既然已經稱為疾病,還是需要特殊乾預才能徹底好轉。”
“那怎麼辦?”我問田甜
“最好還是來醫院看看。”
去醫院看?我敢打包票老頭他絕對不會去。
“那就參加些心理支持小組”田甜給我出主意。
“什麼叫心理支持小組?”我問田甜。
“幾個有相似經曆的人聚在一起,在專業的醫生引導下,敘述自己的經曆以及相關前後的感受。這些人往往彼此間更能共情,因此也更容易說出真實的內心感受。”
田甜的解釋清楚明白。
聽上去好像有幾分道理,很多事情其實說出來就好辦了,而且這種方式看起來也沒有單獨看醫生那麼嚇人。
“你可以先來體驗下。”田甜告訴我說:“正好我手頭最近有幾個這樣的項目。”
和田甜結束聊天後,我想到個主意。
其實無論是看醫生,還是去參加什麼心理治療小組,倔老頭百分百都會一口回絕。但是,或許我可以想個辦法讓他陪我去。
對,讓他陪我去,說不定陪著陪著就把他自己給陪進去了。
我決定過幾天就去田甜那裡報名參加這個心理支持小組。
老頭很狡猾,做事要做全套,才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哎,為了大叔我可真是操碎了心!
我來參加這個心理支持小組田甜很高興。因為這是第一個由田甜挑頭主持的社會心理學調查項目,雖然是個免費的公益項目,但做完後她可以借此寫不少相關論文,發表後對未來職稱評定或者升職都有好處。
而我,為了讓田甜更高興,借著感謝她的由頭買了個Gucci送她。
田甜看上這款包很久了,暗示了男友許久都沒有反應。我知道後果斷出手。花了我將近兩個月薪水,真是心疼得不得了呢。
不過田甜值得,她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我得讓她知道,她男朋友不舍得替她辦的事,我必須給她辦了。
閨蜜高興瘋了,我則在心中暗暗感謝她男友給我這個機會。
很快,我就參加了由田甜主持的心理支持小組。
一圈子失去親人的人坐在一起,田甜則坐在其中擔當記錄和主持,然後每個人輪流敘述自己的經曆,什麼都可以談,可以談自己和親人的日常、可以談親人病逝前的治療過程,可以談最近的工作和生活狀況,當然也可以談親人去世後自己的心理變化。
氣氛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沉重,有些人說著說著會落淚,但是好像哭過一場就會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