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個不信命的人,幾十萬年的歲月竟也沒能磨平他的棱角,直到他看見四界開戰,訟蒙無奈地孤身一人走向天邊。
“好,好,好孩子……”,梧桐仙君眼中顯現出哀戚之色,“我化形之時,天地間一片蒼茫毫無人煙,應該是上一次的劫數剛剛過去不久,我獨自在這樣的六界之中活了幾萬年,然後遇到了冉枳,雖說仙妖向來不睦,但我與他卻是一見如故,又過了些時日,兩界才堪堪有人化形。
劫數來臨前十萬年,曾有一個聲音指引我去千界山待真神現世,我沒有去,那後來的幾萬年間竟也沒有能碰到上神邊界之人,訟蒙於千界山化形,獨自修煉,孤身一人補天,這件事成了我心底的一個結,若當時我能相助於他,或許六界便不是這麼個命運了。”
桁沭看著麵前陷入回憶的老人,微微皺眉,梧桐仙君沒有經曆過晉升上神的劫數,所以便沒有上神之名,可他幾十萬年修煉的神力定然是深不可測,才能在那樣的浩劫中相安無事。
“您說訟蒙現世後十萬年降下的劫數?那這次……”
梧桐仙君搖搖頭,“這其中規律不是我能探知的。”
桁沭頷首,神色愈漸凝重。
“天水關訟蒙的石像,是我所刻。”
桁沭抬眸看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對不住他。”
梧桐仙君眼中似有淚水,他低了頭轉過身去。
天地間靜悄悄無人煙,隻有天水關植被茂盛,水汽充盈,那片天格外的藍,陽光肆意地撒下來,連鎮壓著萬千亡魂怨氣的峽穀亦是亮堂堂一片。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如此安靜的六界了,梧桐仙君跪在懸崖邊的草地上,他拿著一個薄石片,石片中灌了神力,一下一下砸在麵前的巨石上,天地之間唯有這一種聲音,在峽穀中轉了個圈又飄回來,蒼涼悠遠。
他說自己不信命運,可如今還不是被命運困住了,明明或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該是冉枳,或者與他開戰的天帝,但他還是在意他當初沒有聽那一句指引,前往千界山等真神出世。
“還有一件事須得叫你知曉,有關你的身世……”
“長老,無妨,我與晞坻有此約定,況且,也不急於這一時。”
桁沭打斷他的話,從前這或許是他心底的一個結,但如今在晞坻的宿命麵前,他的身世便顯得不再重要。他從前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現在的他心中所求是晞坻的平安喜樂。
梧桐長老對他笑著點點頭,這番話放在心底幾十萬年,如今同桁沭說出來後,他似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桁沭回到千界山,見晞坻癱坐在樹下氣息不穩,他忙上前來扶起她。
“你怎麼樣?”
晞坻見是他,緊繃的臉色緩和下來,撇了撇嘴,順勢靠在他懷裡,“那申無好厲害。”
桁沭拽過她的手,將神力注入經脈探查,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也隻有他能讓晞坻放心地將經脈大開以便於探知身體情況。
“早知如此我們該換換的。”,見晞坻沒有受傷,桁沭放下心來,伸手摘掉她肩上一片落葉。
晞坻聞言一驚,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一雙如水的眸子盯著他,“你去找梧桐仙君了?”
桁沭笑著點點頭。
“你怎知……”,晞坻話一出口便後悔了,桁沭不是第一次猜到她的想法了。
“你的心思太好猜了些。”
這話聽著耳熟,晞坻裝模作樣錘了他一下便回身向屋裡走去。
“冉枳四散的妖力被申無得到些,他得以才從天劫中活下來,但也沉睡了十萬年剛剛蘇醒。”
桁沭想她定是用了些手段才從申無那問出這些話來,眉頭微皺,也隨她向屋裡走去,“梧桐長老卻是因為他有可以抗住天劫的神力。”
晞坻點點頭,複又回過頭來,“那為何梧桐長老未晉升上神?”
“他不願被束縛,沒有接過晉升的雷劫,所以訟蒙是六萬載獨自一人在千界山修煉。”
晞坻看著眼前一襲白衣端坐的桁沭,半晌沒有說話。
她是幸運的吧,她醒來的時候有人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