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命來……”
他捂住耳朵,可那聲音似回響在他腦海深處,無論如何也擋不住。
“你們……”
沒等他說完,一張滿是血跡的蒼老麵孔忽然逼近,黑影伸出了手扼住他的咽喉,呼吸受滯,眼前發黑。
“越城,昏君,還我命來!”
皇帝被一道雷驚醒,坐起身來捂著心口喘息。
“陛下,怎麼了?”
身側那幾日前新進宮的美人也被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語氣頗為關切。
皇帝卻沒回她的話,神情震動,手忙腳亂地爬下塌,墨發淩亂,衣衫半敞,他胡亂理了理遮眼的發,執了盞油燈,從偏殿堆成山的奏章中翻出了上報災情的折子。
“越城……”
他細細瞧著上麵字句,那被無數雙手扼喉的感覺扔在,他咽了咽口水,急切地喊到,“來人!快來人!”
殿門被推開,微弱月光映照到他身前三尺之處,內侍總管低著頭快步走進來,正跪在那月光的邊緣。
身後有人為他披了件外袍,他將手中竹簡扔到地上,“去賑災,速去。叫那幾個將軍帶著十萬軍隊,不,二十萬,把宮中的餘錢存糧全送到越城去。”
內侍領了命便要離去,又被他叫住。
“半月,這旱災若是解決不了,叫他們提著腦袋回來見朕。”
“是。”
殿門又被關上,他失了力氣癱坐下去,腦海中仍舊是那夢境中的景象。
美人亦執了一盞燈,將那隨著他動作而掉落的外袍再度撿起,披好。
兩人一路跟著那賑災的軍隊來到越城。
又是幾日過去,城中能見到的活人更少了些。
軍隊在城中布施,兩人則來到城外。
晞坻又捏了訣下起雨,在無人得見的山坡上,土地浸濕,新芽破土,幾息的功夫,便長出了一片草木,連本來枯萎都樹亦重新發芽結果。
這才是仲夏該有的模樣。
雷聲響起,順著雨絲劈過來。
晞坻一驚,側目看過去。
雷中帶著火,直直向她二人而來。
桁沭攜了她後退,那雷火砸在地上後卻蔓延迅速,將那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片綠意焚了七七八八。
晞坻蹙起眉,又抬手喚來一陣大雨,卻無論如何也澆不滅。
“不懼水,莫非是業火?”
桁沭話音未落,又是一道雷劈過來,晞坻抬袖將那來勢洶洶的業火收於手中,散去。
她轉眸看向桁沭,卻在他眼中尋到了同樣的疑惑。
“我們做了何事,竟叫天道動用天罰業火。”
業火來的蹊蹺,晞坻停了雨,又以神力強行滅火,她飛身來到山上,頗為心疼地瞧著剛剛種出來便被燒壞的草木。
她方俯下身去,便又聽得一聲雷響。
雨已經停了,顯然不是衝她來的。她驟然回身,發現那卷著火的雷正向桁沭而去。
桁沭也是一驚,結陣欲擋的功夫,晞坻已經越過他迎上了雷火。
玄袍飄揚,晞坻手中閃著金光的陣法瞬息間變大,將業火籠罩,複又縮小,破碎。
晞坻神力尚未恢複完全,強接三次業火已至極限,她身形晃了晃,被趕來的桁沭扶住。
桁沭抬手探她的脈搏,語氣沉下來,“這天罰,像是衝著我來的。”
晞坻順勢靠在他懷裡,闔眸點了點頭,“事有蹊蹺,還好我在。”
敢如此替彆人碎去天罰的,六界也再難找到第二個。
探知到她脈中虛弱,神力也散去不少,桁沭蹙了眉,“不許再如此逞強,天道要罰我,讓他罰便是。”
晞坻睜開了眼,拽了他臂上衣衫,神情固執,“不行,怎麼能任他罰你。”
他向來是說不過她的,桁沭頗為無奈地與她對視。
晞坻轉眸向遠處城中望過去,倒也井井有條,有了生機。
她放下心來,趴回桁沭懷裡,“我們回帝山去吧。”
桁沭理了理她微亂的發,手下使力將人抱起,輕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