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飄飛，空氣肅穆，幾隻飛雀在林間跳躍，她們很長時間沒有交流。

林曼素將傘收了起來，任由雨絲落在身上，她沉默了很久，衝墓碑上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會一直在她身邊，幫她一起守護好尚昕，也會替她守好底線，在任何出格的時候提醒她。但是有一件事……

林曼素在心裡頓了一下，又默默繼續道：

“我無法拒絕她，隻要她願意。”

暮時雲不願她和暮成雪扯上不明不白的關係，不希望暮成雪走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可是她們都忽視了：

——如果暮成雪願意呢？如果當事人也……

那她們還有理由拒絕嗎？

林曼素不願意承認，她隻是在鑽空子。她跨過時空和漫長歲月，怎能因為彆人的三言兩語就輕易放棄呢？

“走吧。”

她最後在心裡衝故人告彆，一句道歉太輕，不如等百年之後再相見結個了斷。

她隻想珍惜現在。

暮成雪見林曼素一路臉色沉穆，有些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難道是她剛才那句話刺激到她了？

她們在同一把傘之下，相互之間離得很近，有時候肩膀會不經意蹭過。林曼素高她幾公分，她隻好悄悄昂起下巴，好讓自己不顯得那麼落人下方：

“你在想什麼？”

林曼素緩緩回過神，低頭看著女孩子，墨鏡寬大架在她小巧的臉上，因為抬臉顯得有些滑稽。

於是她停了下來，麵對麵撐著對方，低頭注視著暮成雪，專注又沉默。雨突然變大，吧嗒吧嗒地打在傘上，空氣突然就便得奇怪了起來。

暮成雪透過赭色的鏡片與她對視，但她的視線始終無法聚焦，每每觸碰之際都下意識移開。她以為林曼素有話要講，便竭力撇開那些奇異的情緒，心跳像開了的熱水，咕嚕咕嚕地冒泡。

但林曼素卻一直沒有說話，沉默的氣息又似乎帶著若有若無的波動。

就在暮成雪憋不住要開口時，對方終於有了動作。

林曼素緩緩抬起手，幫她把滑落的鏡框扶好架穩，而後轉身：

“沒什麼，走吧。”

“……”

沒什麼你看我這麼久？

暮成雪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她心理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方才詭異的心跳也緩緩落於平靜。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緩緩閉上，隻是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剛才對方不經意留下的冰涼觸感。

下山的路因為雨天濕滑並不好走 ，暮成雪走得小心翼翼，但因時不時走神，在邁下台階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滑了下去。

她驚慌失措的想抓住什麼來穩住自己的身形，但台階狹隘，旁邊隻有落後她一步的林曼素。

她下意識伸出的手在碰到林曼素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收了回來。

暮成雪閉上眼，等著即將到來的狼狽和疼痛。

但想象當中的可怕並沒有發生，她隻覺得脖子一疼，之後整個人被林曼素一手圈在懷裡，穩穩地站在台階上。

墨鏡卻沒那麼好運，跌碎在了樓梯上。暮成雪驚呼的聲音被迫吞下，此時此刻，因為兩個人親密的動作不可抑製地做出吞咽的動作。

“你是傻子嗎？”

林曼素沉著臉，語氣冷漠：

“知道路不好走還分神！”

天知道她剛才有多慌張，如果她沒及時穩住暮成雪，這滑不溜秋的青石板路摔下去，絕不是什麼小事。

暮成雪理虧，她的手攀附在對方肩上，因為緊張，把衣服抓得皺皺巴巴的，抬眼望上對麵人的眼裡，她們距離一下子更近了，穿過鏡片能看見那雙深沉帶著怒氣的眼睛。

“你呢？又在想什麼？”

暮成雪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些什麼，但她心上就是有一根刺，藏在隱秘的角落，偶爾興風作浪，刺撓得她很不舒服。

她在想什麼？

林曼素沒有想到暮成雪糾結的是這個問題，她眼裡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深沉，圈住對方的手也不自覺收得更緊，那一瞬間，她們彼此貼近，溫熱的氣息沾染，將清晨雨霧帶來的涼意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