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提他做什麼?”
莊陶說:“隻是隨便問問,以為我們會在一起吃飯的。”
莊爾星輕輕笑了下,“沈宵不是我們家的人,能收留他已經對他們不錯了,他沒資格同我們一起用飯。”
莊陶短暫愣了下,“……哦。”
“再說他今天那個樣子,這周能不能下床也說不準,”莊爾星給他夾菜,“快吃吧。”
飯後莊陶婉拒了雲秀之幫他收拾的提議,回房間把行李箱裡的用品挨個放回位置上,當掛到最後一件時,他低頭看了眼腳下的醫藥箱,苦惱地抓了把頭發。
莊易喜靜,當初置辦和雲秀之的婚房時特意避開了市中心,整座莊家都坐落在山腰上,除了主宅和莊爾星單獨的小樓外,還有待客樓,宴會廳,植物園,設施間,傭人居住的樓棟等。
沈宵就住在男傭樓的小閣樓裡。
閣樓位於七層,沒有電梯,原本是用來放雜物的小屋,在沈宵來之後才勉強收拾出一張床來。
六七層的廊燈壞了,昏暗中忽閃忽閃的惹人心慌,莊陶兜裡揣著傷藥,在樓梯口躊躇不前。
“萬一醒著怎麼辦,會不會揍我一頓?”莊陶手心出了汗,一緊張就愛自言自語,“跟他說我是來送藥的,他會信嗎?”
樓下隱約傳來男傭互相打鬨取笑的聲音,襯得七樓愈發安靜,昏暗中莊陶摸到了樓梯扶手,手指一撚發覺上麵都是灰塵。
老舊的木門被順著力道緩緩推開,突然發出刺耳的聲響,莊陶頓時僵在原地,下意識閉眼,確認沒有弄醒房裡的人後才緊靠門框從縫隙中鑽了進去。
閣樓靜悄悄的,過了好幾秒莊陶才適應下裡麵的黑暗,借著微弱的光線,他將目光鎖定在角落。
空氣泛著涼意,莊陶摸了摸挎包裡的藥,小步摸到床前,微卷短發在空氣中晃著,偷進人家的貓咪一樣。
床上的人側蜷著一動不動,莊陶似乎聽見了沈宵略有些沉重的呼吸聲,黑暗中他睜著一雙大眼仔細探查,眉毛一點一點擰起:
“會不會發燒了?白天那麼冷……”莊陶把藥盒挨個擺放在桌上,小聲自言自語道:“幸虧藥箱裡有退燒藥。”
他在挎包裡掏出張紙條,再用藥盒壓住,確認弄好後,莊陶滿意地點點頭準備離開。
晚冬月光朦朧,這時候卻透徹起來,順著小窗正好灑在床頭,莊陶餘光瞥見床上的人影,待看清後不自覺愣了愣。
——沈宵埋在枕頭裡,僅露出半張側臉,就算在睡夢中眉心也緊蹩著,臉頰薄紅,顯然是已經燒上頭了。
看著他身上囫圇蓋著的被子,莊陶猶豫一瞬,還是伸手把它扯得平整。
視線上移,沈宵側臉上的紅痕與白日相比更加明顯。莊陶從小到大沒跟人打過架,更彆提把誰弄傷過,這回是第一次,他下意識湊近想看的更仔細些,手指卻不小心觸碰到了對方的眉眼——
咫尺間他幾乎能看清沈宵眼皮下細密的睫毛;就在這時,莊陶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聽不到沈宵的呼吸聲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裡生出下意識的恐慌,莊陶咽了咽口水,小聲自言自語道:“他沒醒,一定是我的錯覺……”
莊陶慢慢向後退著,圓溜溜的大眼緊盯著床頭,直到後背觸碰上門板,床上依然沒有動靜,他輕輕鬆了口氣,轉過身子去開門。
“咳。”
!!!
咳聲很悶,在房間裡顯得異常突兀,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身後,莊陶悚然一驚,剛握上門把的手抖了下,指甲在鐵漆上劃了一道。
門沒打開。
胸膛裡的小心臟砰砰直跳,莊陶腿一軟差點跌在地上,他顫顫巍巍回頭,遠處模糊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依舊靜悄悄的,仿佛剛才的咳聲是生出的錯覺。
他再不敢耽擱,摸到把手後推開門跑了出去。
房間徹底安靜下來,就在這時,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
方才莊陶進來時,沈宵確實沒有及時發現,他在寒風裡吹了太久,身上還有傷,一回來就病倒了,肢體沉重酸痛,像是托著幾十斤重的泥沙,渾渾噩噩中,他忽然聽到一個人聲:
“……發燒了?……幸虧藥箱裡有……”
沒人會來這,沈宵覺得是自己燒出了幻覺,可那幻覺不知在自言自語什麼,還亂動桌子,沈宵擰著眉,強迫自己睜開眼。
一個人影赫然站在他床頭。
警惕感襲來,沈宵意識迅速回籠,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安靜地觀察這位未經允許且動機不明的闖入者。
借著月色,他認出這人是白日剛見過的那位莊家小少爺。
他叫什麼來著?
哦,對了,莊爾星叫他陶陶,莊陶。
沈宵眸色一暗,他來做什麼?和莊爾星的發泄遊戲不夠,還要追到他住的地方……
沒等他動作,莊陶先一步伸出了手,輕輕的幫他把被子蓋好了。
沈宵渾身繃緊,不明白莊陶賣的是什麼藥,還是什麼其他變態的遊戲?
夜色中嗅覺更為靈敏,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湧入鼻腔。沈宵鼻尖輕動,下一秒,一根手指撫上他的眉角。
對方似乎也被自己的動作嚇到了,蹭的一下收回手,顫顫地安慰自己:“他沒醒,是我的錯覺,我的錯覺……”
感知到人一步步退開,沈宵屏息靜待,在莊陶去開門的一瞬忽然生出了些彆樣的心思,他故意咳了聲,對方果然被嚇到了,驚弓之鳥般離開了閣樓。
室內重歸於無,沈宵強撐著直起身子,目光轉向桌麵。
桌上的瓷瓶帶著一股藥香撲麵而來,光看瓶身就足見其珍貴程度,這是莊家特供的藥品,普通人根本用不到。
一張紙條墊在下麵,沈宵拿起來垂眸看著,半晌沒有動作。
上麵用細細規整的小字寫好了各藥的用量和服用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