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兩年期間,莫瑞斯和克萊夫將星宿下的男人所能指望的幸福都弄到了手。他們是天生的情種,始終如一。多虧克萊夫還非常明智。克萊夫明白,狂熱不能持久,他卻能為耐久的東西開辟渠道,並想方設法把兩人的關係安排得綿延不絕。倘若創造愛的是莫瑞斯,維護愛的就是克萊夫,他用愛之流滋潤兩人的庭園。他連一滴也不忍心把它浪費在譏諷或感傷上。隨著歲月的流逝,他們克製自己,不再信誓旦旦了(“咱們已經把話說儘了”),愛撫也幾乎完全抑製了。兩人隻要待在一起,就沉浸在幸福中。與旁人共處時,他們是平靜的,得以在社會上確保自己的位置。
克萊夫自從通曉希臘文以來,就朝這個方向發展。蘇格拉底對斐多所抱有的那種愛,他伸手就夠得著。這是一種充滿激情卻又有節製的愛,隻有氣質典雅者才能理解。克萊夫在莫瑞斯身上所找到的氣質,說得確切些,夠不上典雅,然而心甘情願得可愛。他引導自己所鐘愛的人沿著美麗的窄徑高高地向上攀,兩側是深淵。此徑一直延伸到黑暗的終點。除此而外,他無所畏懼。當黑暗降臨之際,反正他們業已度過了比聖徒或縱欲者都充實得多的生涯,儘情地索取了塵世的崇高與甘美。他教育了莫瑞斯,或者毋寧說是他的精神教育了莫瑞斯的精神,因為他們已經在平等相處了。誰也不去琢磨:“我究竟是在引導,還是被引導著呢?”為了使兩顆並不完美的靈魂臻於完美,愛把他從平庸中撈出來,又把莫瑞斯從困惑中撈出來。
於是,表麵上他們跟旁人一樣生活下去。社會接受了他們,猶如接受成千上萬他們這類的人。法律在社會背後安睡。他們一道在劍橋度過最後一年,接著到意大利去旅行。隨後,牢門關上了,兩個人都被關在裡麵。克萊夫為了取得出庭辯護律師的資格而深造,莫瑞斯到證券公司去工作。二人依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