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和在小木額頭輕敲一指,“你們也真是膽子忒大,一個敢給一個敢送,你可知道這鐲子什麼來曆。”
“嗯……莫非是出自哪位玉雕大師之手,或是年代久遠的奇珍?”
守和輕輕搖頭,長睫微垂道:“師父在世時曾采奇藥千種,與玉鐲於煉藥爐內熏至三年,耗費心血,碎了無數玉鐲,最終成功出世兩隻寶鐲,百毒不侵可愈傷病。”守和微不可聞地歎息,轉身朝殿內走去,在小木的注視下取下書櫃中一隻精致的石盒,打開後是一隻碎成兩截的赤紅色玉鐲。
“然……玉石易碎。這隻在師父受襲時一同殞落了,另一隻則是交給了守心。沒想到,此等寶貝她竟願意割舍與我。”
小木聽得呆住,若有所思地點頭,瞳色一亮,恍然道:“雖說是碎了,可寶物畢竟是寶物,煉製這麼久總該還能有些作用在。”
守和合上石盒,哀歎道:“若是這樣就好了。玉鐲成圓,故而藥氣在其中循環往複可滋養千年,可一旦出現缺裂,氣散出而性消亡,作用已經是微乎其微。師父留給我這碎鐲,也不過是寬慰我罷了。”守和將石盒塞進小木懷裡,“罷了,她既忍痛割愛,我也不計較大選之事了,這碎鐲你去給她,權當留個念想。”
她複又威嚴道:“此事知曉者甚少,你可得把嘴巴管牢了,莫要把這門派機密泄露了出去,否則……”
小木捂緊了嘴巴,頭點成了篩子。他也不知怎的就突然知道了少數門人才知道的秘密,許是這八年來為兩位師姐操心而得來的信任。
“師姐!師姐……”
“小呆瓜來了!小傻瓜來了!”嘰咕撲騰著翅膀大聲嚷著。
江守心正靠在塌上翻閱書籍,聽到小木回轉了,想也知道大概是那邊送話來了吧,不急不緩地整理了下衣衫,將所閱書頁朝下覆在小桌上,端上一碗方才的廢品調息茶出了殿門。
小木順手接過再飲一大碗茶,飲完口中還在回味,嘴裡又說著:“味道上佳,效果超群,師姐的廢品茶估計也是能賣個大好的。”
“待什麼時候咱手頭不寬裕了,我就許你拿它去賣。”江守心玩笑著說。
“對了師姐,穀主師姐給你回了個禮,說是留個念想。”小木將石盒從衣襟中取出。
江守心眼中閃過驚喜,帶著一絲期待打開石盒,果然是師父的遺物,比起那琥珀鐲子,這隻恩師常戴於身的碎鐲才是更值得江守心在意。
“好……好啊。”江守心欣慰一笑。
“師姐……這鐲子都失去效用了,就連佩戴都不能,有什麼好的……”小木來到奇藥穀時老穀主便已經死了,當時的穀主是老穀主的師妹任職,故而他對那一輩的故事與情誼也完全不了解。
“我常年在殿內鑽研醫藥,要那寶貝著實沒用,不如給有需之人,我啊,能有個物件常常感念恩師就好。”江守心輕柔地撫摸著碎鐲,靈光一閃道,“說不準,還能利用殘存的一點藥性來研製調息茶。”
“這殘破的鐲子難道還能比完整的還要厲害嘛?”
“完整的我可不敢丟進罐裡熬煮,可這破損的嘛……醫者當舍身成仁,更何況一隻碎鐲,師父定不會怪我不尊。”
“師姐不愧是一代仁醫,到時候成功了,下個月下山行醫時便能帶著調息茶賣給江湖人士。”小木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賣賣賣,就知道賣,這大好的寶貝可不能肆意流傳,不然人人都要,真真要給玉鐲熬成粉末了。”
“嘿嘿,那我們就搞競拍,價高者得,從此奇藥穀便是江湖第一有錢的門派。”他美滋滋的,腦子裡還在天馬行空。
“你呀,真該去經商的,以後呢,我們就負責供藥,你就負責去民間市裡賺賺黑心錢,把咱奇藥穀樹立成一個貪婪世俗無德無義的江湖第一有錢的黑心門派。”
小木越聽越恍惚:“果然要賺錢就會損害聲譽,不行不行,我也要做仁醫靠良心拿銅板,不能壞了奇藥穀名聲。”
“其實我們的名聲倒也不見得多好。除了一年一次下山行醫,旁人想來看病還得攀雪峰淌湍流,就算到了神農殿前還要跪地一日方能求穀主醫治。”江守心神色一沉,“在這過程中,有多少人熬不住死在了殿外。要說仁醫,誰都可以是,唯有我們不能是。”
小木被江守心認真的態度愣住,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他隻是每年下山時跟著師兄師姐們,入耳的全是百姓的稱頌,哪知道平日裡他們要求醫都是這般困難。
江守心不知這規矩是誰定下的,她隻希望守和可以推陳立新,以仁心渡苦痛者。可一想到即便是仁和如師父,當初看到一家三口凍死在殿門,卻還是跪著的模樣,也隻能落下一滴清淚,對自己提出的這個提議避而不答。想來,定是有什麼不得不遵守的原因。
回過神來,江守心對小木淡然一笑:“好啦,我也就是說說,仁不仁的都是交給外麵評說的,我們做到問心無愧就好。”
“時候不早了,你也跑了老半天,拿上茶方和這些藥草回去,賣也好喝也罷,就當是謝禮啦。”江守心丟給小木一大包今天的“廢品藥材”,將折好的茶方往他後領一塞,往外推了他幾步就自顧自回殿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