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饑腸轆轆的餘榮被亞曆克斯拎著與其他人馬站到一起。
這個異世界在文化形態上有點相似於武俠小說中的江湖,而國家製度與政治形態則與西方中世紀的城邦製相似。
一乾人馬中,領頭都是城主、掌門、幫主、堡主一流的處於天蒼大陸統治階層的大人物。而這些響當當的大人物看見亞曆克斯攬著餘榮出現在他們麵前時,都低下了他們高貴的頭顱。
緩緩走過天蒼大佬們自覺讓出的通道,餘榮被亞曆克斯輕柔卻堅定地摟在身邊。
站在隊伍最前麵,餘榮才發覺,隊伍正對麵三百米遠的崖壁與地麵相交的地方,有個直徑一米方圓的洞。灼灼烈日下,直麵人群的洞口卻一片黝黑,望不見底。
而洞口百米處有一道深兩米、寬一米的溝壑,環繞著洞口。不能挖掘溝壑的崖壁,則在那些女人的頭頂一米外,以及兩端崖壁上刷滿厚近一寸的青黑色藥汁,苦澀的藥香已經淡至於無。如此浩大的工程,想來很久以前,他們就在準備了。
這荒崖占地極大,高若摩天大樓,站在它腳下,其散發出的荒涼氣息幾乎讓人難以呼吸,壓抑至極。其三麵環林。中間的空地寸草不生,皆是與荒崖同樣質地的細碎沙礫,空地的邊緣散步著大小不一的不規則石塊,尖銳而鋒利。
餘榮不覺回望那塊平整光滑的石頭。它的出現,是那麼的突兀。張了張嘴,她終究沒有問出口:亞曆克斯,那是你乾的嗎?
轉念間,她哂然一笑:當然不是!看看身邊那些恭恭敬敬的大佬們,想要給某人表忠的人,多著呢。
而且,但看崖壁上被綁得絲毫動彈不得的女人,就可以得知,他不是那麼溫情的男人。
此時,有人揮杆,舞動著豔紅的大旗。
大旗迎風獵獵兩趟,兩列弓箭手訓練有素地小跑到隊伍前麵,前列單膝著地後,開弓;後列側身開弓。
旗舞!
箭出!
密集的箭雨“嗖嗖”飛向崖壁,奪奪鑽入,穿透了那十個紅衣女人的身體。
弓是上等的鐵木弓,箭是上品的精鐵箭。
眨眼間,崖壁上剛剛還在獵獵舞動的紅蝴蝶,轉眼便成了破敗的布娃娃,如受難耶穌般,被靜默地掛在崖壁上。
刺目的鮮血沿著石壁成片淌下,染紅了崖壁,凝重了紅衣,沉重了蝶翼。
奇怪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散,仿佛誰將鐵鏽浸泡在讓人惡心欲吐的藥汁裡。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風息了,沙住了,森林沉默了,天地靜默了。
一秒……
二秒……
隱隱似有細碎的聲音響起,一股惡臭漸漸在空氣中散開。悉悉索索的聲音漸近漸大。石洞內鑽出一隻隻兒臂粗的多腳蜈蚣,鐵灰色的身體密密麻麻,你踩著我,我踏著你,你追我趕,爭先恐後地往外擠。
洞穴似乎深得沒有儘頭,一刻不停地往外噴湧鐵灰蜈蚣。不一會兒,血紅的崖壁便覆了一層鐵灰的色澤。
淹沒了那十個無聲掙紮的紅衣女人,變成十座連綿起伏的丘陵地。細碎的啃食聲密密響成一片。
“啊──”慘烈的叫聲突然劃破碧空,又嘎然而止。
這一刻,餘榮痛恨這白晃晃的太陽,痛恨自己曾經自豪的明眸,把這一切看得如此清楚。她不敢閉眼,怕一閉眼,那密密麻麻的多足大蟲會鑽進自己體內,啃食她的五臟六腑。身邊的男人在溫聲輕語。
“天蒼大陸,人所共知,比目山脈,乃天蒼三大險境之一。而在比目山脈裡,天蒼人最不想遇到的七種妖獸中,你眼前所見到的位列第五。其實單論其危險程度,它們高居於首位。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沒有期待餘榮會回答他,他接著自說自話:“多爪飛龍,攻則群出,每當它們獵食的時候,便成群出動。它們經過的每一寸土地,不會有任何動物存活。最可怕的是,當它們聞到八蟲草的氣味,便會集體瘋狂,那時,不隻是動物,它們會瘋狂的將眼前的一切啃食。綠葉、樹根、小草、藤蘿、泥土,甚至石頭……”
冰冷的溫柔,輕聲敘述著殘酷的現實,密集堆集的蜈蚣像蠕蟲在崖壁上蠕動,洞口依然噴湧著擠擠挨挨的多爪飛龍。
空蕩蕩的胃囊不停翻湧,腿一軟,餘榮跌坐在地,“哇”的一聲,吐了。剛入腹的那點雞肉,在胃裡打了個轉兒,又回歸到大地母親的懷抱。
亞曆克斯屈膝著地,輕拍餘榮的背,縷順餘榮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氣息,“她們血的氣味很奇怪,對不對?一點也不奇怪。在此之前,她們泡了整整一個月的八蟲草,八蟲草的藥性與藥味早已深入她們的五臟六腑。當她們的血流出體外,融入空氣,那些家夥那怕知道現在是大白天,是一日中日頭最毒辣的時候;那怕知道外麵布滿了能殺死它們的青蛉藥汁,也會不顧一切的奪洞而出,瘋狂的啃食一切。你看,你看。”
他抬起餘榮的下巴。
“女人,紅衣,鮮血,所有含有八蟲草氣味的東西都已經吃完了,可是它們已經陷入瘋狂,不可自撥,空氣中還有八蟲草的味道呢。”
沒有了香甜的血食,瘋狂的多爪蜈蚣循著氣味,一股腦兒湧向山崖對麵,向餘榮所在的人群湧來。
紅旗揮舞,有人高喝:“放!”
更密集的箭雨帶著火焰,如流星般劃破碧空,落入蜈蚣群中。浸滿了煤油的箭雨,點燃了蜈蚣堆。
卻更加激怒了早已失去理智的蜈蚣。
嗆人的黑煙嫋嫋升空。一波一波的蜈蚣不停湧出洞口,淹沒了同伴的屍體,也淹沒了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