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周日。
顧螢在悶熱昏暗的宿舍醒來,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六點三分。
她先把蓋得嚴實的被子掀開,晾會兒,才輕輕起身下床,順便撿起室友踹到地下的毛絨玩偶,拍拍灰放在桌子上。
她有晨跑的習慣,每天由生物鐘叫醒,六點半準時到達體育場。
顧螢身材高挑,膚色不算白皙,穿著黑色短款睡衣。因為勤於鍛煉,短褲下的長腿肌肉硬實。她留著鎖骨發,鼻梁極挺,雙眼皮薄得有些鋒利,被清早淩亂的劉海擋住。
她半梳起頭發,拿起刷牙杯,困懨懨地去樓層中央的盥洗室。
宿舍門打開的瞬間,寒氣撲麵而來。
顧螢像是邁進了四星級冰箱,從頭蓋骨冰凍到神經末梢。她一秒鐘從困倦中清醒,下一秒又凍懵了。整個腦仁麻住甚至疼痛,她來不及思考迅速返回宿舍啪的把門關上。
不是,這不六月嗎?
宿舍還是悶熱,室友們還在睡,空氣中起伏著或深或淺的呼吸聲。
顧螢按著門,低頭呼出寒氣。
粉色花花的刷牙杯就在手裡,是她和室友陸橘買的同款。顧螢對用什麼款式沒想法,不過陸橘說猛女就該用粉色,她欣然接受了。
沒錯啊,還是她活著那個世界。
顧螢不信邪地再次開門。
這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的走廊裡,瓷磚乾淨,有的宿舍門上貼著對聯,地上有拖把,有折疊凳,還有栓的紙箱小狗小貓等寵物。
現在雖然還是宿舍走廊。但地磚碎裂,地上鋪著厚厚的灰塵、碎掉的玻璃和脫落的牆皮,甚至還有深藍色觸手一般的藤蔓。其他宿舍門東倒西歪,露出破敗的門後空間。
顧螢低聲罵句shift,反身走向宿舍窗邊,一把拉開窗簾。
窗外不再是熟悉的體育場和其他學生公寓,而是無邊無際的鋼鐵廢墟。
金屬瓦礫之間,寄生著奇異色澤的植物,流淌著一汪汪彩虹色的液體。越接近公寓樓,植物越茂盛龐大。深藍色巨樹緊貼樓體表麵,它的藤蔓猙獰蟄伏。
顧螢伸手碰碰玻璃。
她以為這薄薄的窗玻璃是冰涼的,但它不是。它比顧螢的指尖還要溫暖。宿舍和外界像是割裂的空間,而宿舍安穩地保護著她們。
顧螢拿起手機。
仍然是六點三分,時間沒有變過。
她們大概是穿越了。這個事情可能有點難以接受,但是對大學生來說剛剛好。
顧螢把室友叫醒,說明現狀。
可以想象清早發現世界觀崩塌的衝擊力,隻有發瘋文學能夠形容當時的場麵。經過無法具體描述的崩潰後,她們終於商量食物問題。
室友林聆夏短發蓬鬆,臉蛋圓潤,是宿舍裡零食最多的女孩。她水靈靈的眼睛含著熱淚,變戲法似地掏出自己的水果酸奶泡麵辣條自熱火鍋自熱米飯。
宿舍長莫湖隨意盤著頭發,戴著框架眼鏡,她一向健康生活,表示能提供豆漿粉咖啡粉奇亞籽麥片牛奶等早餐食品。
顧螢和陸橘提供兩張嘴。
在吃早餐之前還有個問題,那就是洗漱。
就算外麵有盥洗室,以顧螢開門時的體感溫度來說,水管恐怕已經結冰了。宿舍裡還有大半桶純淨水,既要吃又要用,告罄是遲早的事。
想到這裡,大家又崩潰著,緊巴巴地倒水洗漱。然後看時間,還是六點三分。
就是再遲鈍她們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既然時間一直停在這裡,那我們是不是也不需要吃飯了。”顧螢把自己攤平在椅子上,提出猜想。
“有道理啊!”林聆夏發出豁然開朗的聲音。
所以女孩們不約而同,決定挺著。
想睡回籠覺的睡覺,想刷手機的刷手機,並且懷著時間變化就能一切如常的美好希冀。
2000 YEARS LATER
林聆夏的床位幽幽飄出來一句:“可是我真的在餓。”
顧螢從遊戲裡抬頭,清晰的發現外麵天都黑了。
為什麼時間都暫停了還會天黑啊?
顧螢起身伸展,順便把宿舍燈拍開。燈光如常籠罩這間宿舍,使外麵的黑暗越發安靜詭異。
她們四個都沒有安床簾,不同顏色的床上是同樣心事重重的女孩。
“我知道了,”莫湖猛地坐起來,摸索著戴上眼鏡,“宿舍和手機都處於六點三分,可能就是我們穿越過來的時間,這個時間已經作廢,我們得隨著外麵過。”
“日落時間大約在18點左右,但這裡應該不是地球,那麼我們不知道這顆星球,不知道它的公轉周期、自轉周期,不知道它的恒星,不知道它是否有居民。”
嗬嗬,毫無頭緒。
顧螢是唯一出去看過的人,她回憶外麵的布局,在紙上粗略描繪。
“明天我們出去看看吧。”顧螢放下筆說。
“好。”莫湖說。
“真的要出去嗎。”林聆夏抱住她的小豬玩偶,心裡浮現對外麵的可怕猜想。
“我保護你。”陸橘拍拍貓咪玩偶,隔空安撫她。
女孩們又捱幾十分鐘,才隨意分點麵包啃啃,沒敢多吃,各自保存體力。
顧螢看著空蕩蕩的微信界麵,手機明明有信號,但她發出去的消息始終沒有回應。她想了想,摁下幾個字發在宿舍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