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腳後的疼痛飛快回到工位,她吐一口氣,會議室真的熱,手心和額上都汗津津的,被頭頂的風一吹抖一個激靈。
下午沒再和溫端頤打照麵,有個本該他出席的會議他也沒到,接了線上。
他的頭像是一張旋渦星係圖,混在屏幕的一眾頭像裡異常顯眼。入職培訓時,閔於陶除了對溫端頤的冷笑話印象深刻,還有這個頭像。
三角座星係,在極好的觀測條件下用肉眼就可看到的最遠天體,高中時她曾對著天文望遠鏡觀測了將近兩年的星係。
用任何天體做頭像壁紙的人,她都有本能的好感,如果不是溫端頤說完冷笑話後看過來的眼神太過生硬的話,打量中帶著些許探尋,又替換成其他複雜的情緒。
閔於陶還記得,溫端頤很快轉移視線,等待現場的笑聲平息,重新開口,他的嗓音醇厚好聽,讓人陷落,像是頭像裡呈一個旋渦的星空。
大leader講笑話沒笑,之後會不會被記恨?當時她隻有半分被抓包的懊悔。
會議桌上的擴音器跳出提示音,溫端頤的頭像跟著消失在會議界麵,與會的人明顯都放鬆下來一點。閔於陶從記憶中回神,伏到身邊的同事旁,低聲道:“我先去個廁所哦。”
貓著腰小心翼翼地離開會議室,她去前台領了創口貼,找了個地方替換。血跡已經乾涸,跟傷口接觸的地方稍微有點粘連,做起一點鬥爭。
身後哪裡的位置響起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剛才嚇死我了,不是說溫端頤不會問問題嗎?怎麼一直問個不停啊。”
“他好像心情不好,中途看他一直戴耳機看電腦,以為他肯定在線上參加彆的會乾嘛的,不會再管我們這邊。沒想到快到我的時候,他就直接合了電腦,臉在那之後就更難看了。他是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應該不是,午休結束前我回工位時剛碰到他一個人從那邊的會議室出來,他的臉就已經黑得很可怕了。”
閔於陶聽到最後一句,內心咯噔一聲。
原來無意中,自己又推進世界向毀滅靠攏一次。
她心情複雜地把換下來的小黃鴨捏一捏,找個垃圾桶丟掉,卻一不小心闖進彆人的視野,對話聲戛然而止。
裝作不是偷聽,是確實也需要一杯咖啡,她整理表情走向兩人身旁的咖啡機。
“……於陶?”其中一人不確定地叫她的名字,她循著聲音回頭,對方肯定自己的判斷,“真的是你啊。”
閔於陶認出他,是此前合作項目對接的負責人,友好地回應:“嗨。”
接著,他的眼神無意識地落向她空著的左手中指。
啊,果然。
老話說得好,樂極生悲,她現在開始回收此前的苦頭了。
閔於陶正打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打趣或者疑問,手心裡的手機先叫起來。
她鬆一口氣,做一個手勢,“我先回個工作信息。”
並不是同事叫自己回會議室,是許久未聯係的媽媽發來詢問:【之前忘記問,你上次說什麼時候帶男友回家來著?】
其實隻要再往上麵翻一條,就能看到自己兩周前的簡單彙報:【被男友求婚了,下周六回家一趟。】
沒有回複,被日期隔開,到了現在這一條。
總是這樣,假意關注,卻永遠沒再真正關心她。努力寬慰自己,心裡的拳頭還是打到哪裡的棉花,漲潮般的酸脹。
“還好嗎?”對麵的人察覺到她的異常。
閔於陶努力扯起嘴角,“翹會被抓包了。”退出對話框,右滑刪除,一氣嗬成。她順利掩飾不自然,拿過打好的咖啡,作出表示抱歉的手勢,狠力踩實剛才半懸的鞋底,挺直背:“我還在開會,偷溜出來的,先回去啦。”
一杯咖啡勉強下肚,整個下午都梗在哪裡一樣。到了晚上,那杯咖啡因炸彈的威力還在持續,翻來覆去也無困意,更無法像昨晚一樣放鬆入睡。
窗外夏夜裡低語的蟬鳴,闖進整個腦海,每一聲都讓她的神經更緊繃,更加清醒。她又忍不住鑽牛角尖做無謂的假設,控製不住自己。腦海裡各種思緒和負麵情緒纏繞在一起,像一團麻線,哪裡尋出頭,卻抽不出完整的一整根。
直直睜著眼,等到天空泛白,蟬鳴又連成持續地一片,混混沌沌間,不知道怎麼會突然想起溫端頤,想起他纖長整潔的手指,和他拍在身上的溫度。
……當時真應該讓他挑一些重點講講自己的可愛之處的。即使是騙人的也行。模模糊糊終於等到困意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