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溫端頤沒看她,指尖送過來幾個帶有藥草氣的驅蚊圓貼。
閔於陶的嘴張了張,從上身到短褲拍下一排表情各異的麵包超人,不知道蚊子會不會真的走開,但她的心理安慰已經到位了,“……我沒誇你。”
熙攘的人群裡大多數是上了些年紀的人,好像不知疲倦,有說有笑地經過他們。看看他們,再看看自己,一時對衰老無法定義,隻能遂又提起精神挪動更多的下半身肌肉。
大步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原以為終於捱到眼前一片開闊,沒想到剛才看到的平緩隻是一個新的平台。指路牌在此分叉,指向兩條完全不同的路,繼續蔓延向上。
像被哪裡的拳頭悶聲重擊,隨之襲來的是極深的挫敗感。
溫端頤回頭,“還有力氣嗎?”
“……吃十盤牛舌沒有問題。”她用力憋回悶傷,擠出毫無笑意的酒窩,直覺應該比較醜,因為溫端頤的神色明顯變了變些,但她懶得管了。
不是說喜歡她麼,她就算頭揚十個大瘡,他橫豎都得沒意見才對。
日光到了頭頂,閔於陶在炫目的光亮中吐一口氣,覺得自己簡直是熱瘋了,才能做這些七顛八倒的無意義假設。
猝不及防,眼前忽的暗下來。
她推起差點從鼻梁滑下的墨鏡,“領導,我的鼻梁又不是鏡架。”
“沒良心。”溫端頤背過身,已經選了一條路繼續走,“視野溫度降下來,你也能覺得涼快些。”
她從寬大一些的鏡片後環顧四周,嬉嬉鬨鬨的人群,好似隨時要蒸發的石板路,綠蔭間刺人的光亮,一起隨著視線的色溫變得沉鬱,不再燙眼。熱意帶來的焦躁,確實緩解不少。
她幾步並作一步,追上他,“你果然……挺有母愛的。”看他側臉明顯一頓,忙甩手,“這次是在誇你。”
溫端頤不愧是每天風雨無阻去鍛煉的人,向上的道路越來越窄而陡,還需要錯開一些下山的人,他的氣息也依舊平穩:“你有事情想問我。”
是陳述句。
閔於陶膝蓋一抖,人直接向前傾去,要不是後麵有人扶了她一把,可能臉要先作廢。
她是想問的,也覺得必須明確各種界限,溫端頤此前油鹽不進,突然轉了心意,還拿同居來作條件,她真怕自己是金屋藏嬌。他出差不在的期間,她甚至還有千分之一的疑慮,懷疑他是不是回了自己真正的家。兩頭騙嘛,反正不在的期間就是“出差”,一套說辭,麵對兩個女人。這種事情,不是常年混跡各種新聞熱搜?
更何況,她問過穎珍,那個地段的房子就連租金都嚇人。遇上錢,她總是沒有太大底氣。儘可能地填滿冰箱,搶先付掉水電,對於大頭來說依然杯水車薪。
這麼住著到底還是漸漸如坐針氈。
諸如種種,都要問清楚,劃出一條界限。
但上一秒剛受了他的關心,此刻話題從他挑起,不知道怎麼就會讓她突然覺得心虛。
尤其是,這次他在她的預設裡,依然是個壞人。
可是,她想,這也不能怪她吧。她撚手上的土,按緊褲腳蹭鬆的麵包超人。
“台階上有青苔,滑得很吧。”扶閔於陶的人到她身側,一把起勁,半架起她。
她還來不及回頭道謝,扶她的人突然一停,語氣裡塞滿高昂的驚喜:“喲!瞧瞧,這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