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寧曉的時候,歐辰已經看不見了。
那天的天空格外清澈。在他們的距離裡,五線譜肆意紛飛,淩亂張狂,像秋風吹塑下的蝴蝶,疲倦的抖動,涼涼地掠過寧曉憂傷的眼眸。
然後一雙手摸索到寧曉腳下。歐辰小心的拾撿散落的樂譜。
寧曉下意識的蹲下拿起腳邊的紙張,卻久久沒有遞過去。
“能給我嗎?”對麵的歐辰在笑,乾淨剔透像是被陽光浸泡過一般,寧曉在那瞬間怔住了,好久才恍惚遞過樂譜。
俊秀仿如童話,無可挑剔的曲線在他身上展現,淋漓儘致。
讓寧曉訝然。
心痛。
“你是瞎子?!”驚楞之餘的無心冒犯使得寧曉條件反射的捂住嘴巴,臉茄子般紅燙.一定碰觸到他的傷口了?
但歐晨隻是靜靜的笑了,“也許吧。”
也許吧。。。也許吧。。。
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寧曉的心口暗湧,瞬間便潮濕了她的眼眶。寧曉仰了仰頭,用力抿了抿唇,想讓徘徊在那邊的東西乖乖的流回去,卻反而引起一陣抽泣。
“你哭了。。。”
“很沒用,是不是。”寧曉自嘲的笑了笑,看著歐辰。
歐辰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的走到石椅上,靜靜的閉上眼睛,手搭在弦上。
寧曉失落的垂下頭,轉過身去。
耳邊突然飄起旋律,軟軟的拂來。似流水般潺潺而動,觸動了寧曉深處壓抑的傷痛,眼淚不知不覺順著臉龐滑下。肆無忌憚。
不遠處,歐晨抱著吉他,修長的手指在弦上來來回回。
寧曉靜靜的看著如癡如醉的歐晨,輕輕顫抖的眼睫毛下緊閉的雙眼,彆過眼,悲傷像吸血的荊棘爬滿心窩,密密麻麻,紮根。
為什麼,為什麼,即使看不見,卻依然笑得這麼乾淨。
“淚水沒有錯,不要強迫自己不哭。”忘了什麼時候,歐晨已經放下吉他,抬起頭看著寧曉,仿佛他真的能看見淚水滂沱的樣子。
任風吹涼淚水,寧曉注視著他的瞳孔,似乎想從那邊看到什麼,卻終是隻能看到一潭清澈的溪水,她動了動唇,“可是。。世界。。這麼美。。我舍不得放棄。。”
“恩?。”歐晨怔了怔,隨即微微一笑,“是啊,我也不舍得放棄,我剛看不見的時候也是每天以淚洗麵,甚至還經常摔東西,在家裡整整禁閉了三個月。。。”他的瞳孔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哀傷,快得讓人不敢相信它存在過,“但是,即使這樣又能這樣。。。我的生活還是沒有變,我還是看不見。。。”頓了頓,歐晨低下頭撫摩著懷裡的吉他。
寧曉靜靜的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認識了一個朋友,他說即使我不能看見,我的世界也不一定隻有一種顏色。他和我講了很多外麵的一切,又引導我喜歡上了吉他。。。”淡淡的聲音緩慢的陳訴著一件似乎不關己的事,像是空氣中塵埃,沒有一點分量,卻是深深的刻進寧曉心裡。
寧曉看著他撫摩吉他時溫柔的曲線,想說點什麼,還是放棄了。
歐晨把吉他背在肩上了。
“我能不能再見到你。”寧曉舍不得放開這個聲音。
“我經常來這。”
以後的每天,公園裡不再是吉他的獨奏,還有寧曉的輕聲伴唱。作為回報,寧曉竭力為歐晨描寫著世界的變化,小橋流水,古道西風。
時間像是被淡忘了,風起了,秋天悄然飄來。
絲絲涼風搭在寧曉的肩上,寧曉不覺縮肩,秋葉婆娑,從她的臉上劃過,寧曉俯身撿起身旁的落葉,輕聲笑笑了,“秋天到了。”
“嗯。”歐晨不知不覺走近,走進堇色的童話。
“有很多落葉了吧。”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期待是多麼可笑,這裡每天都有人來清掃,落葉總是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