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府這塊原先的空地上,在不日之前突逢暴雨又逢驚雷,直接將這塊屏風從土裡麵衝刷了出來,又因緣際會,奇跡般讓整個消失的孟府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時間還回到了一個關鍵節點,通俗易懂來講,就是這裡的一切都是發生在沒有那場大火開始前,所有人上升在這場火海中,於是屏風重啟歸墟,重溯了過往。
誰都不知道這場大火會吞噬掉他們的生命,屏風是本來在孟府中,隻是沒人知道它是一塊會回光返照的寶物。它遇水不化,遇火不焚,遇刀劍不壞,所以才能在大火中完好無損地保存了下來。於是這塊屏風將孟府生前所有人原模原樣給還原了一遍。
黎槐算是清楚了:“看來孟府的火來得很蹊蹺啊,應該是有人縱火。對了,都說這孟老將軍年少時在外征戰,該不會是那些痛恨他的敵軍偷偷潛入進來然後為了報仇,一把火直接燒了孟府吧。”
“不會,這裡位於京城外三圍,敵軍都在外塞,完全不可能千裡迢迢冒這麼大風險。”
黎槐哦了一聲,她回頭看了一眼屏風上的女人,不自覺說道:“仙尊,我總感覺她好像很悲傷。”
“她好像是被囚禁在了一個製作精巧的籠子裡麵,成為了一隻金絲雀。”
恰逢此時,一名奴仆路過祠堂,湊巧聽到了裡麵斷斷續續傳出來的聲音,哐當一聲手中的燈掉因為害怕掉在了地上,來不及去撿,嚇得立馬拔腿就跑。
隨詞寂耳力極為敏銳,她道:“走吧。等一會兒有人要來。”
兩個人離去之時,屏風上的女人神情倏地鬆動,嫩芽般雪白的指尖撥了一縷光芒,那縷光芒在黎槐身上停下,隨之消散。
果不其然,過後不久那名奴仆又去而複返,還匆匆帶了幾個人過來。但是大門完全沒有被撬鎖的痕跡,都一致認為奴仆幻聽。
另一個人打趣他道:“你怕是和那小丁一樣了吧,幻聽了吧?一會兒說大少爺的木偶會走,一會兒又說大少爺的木偶會學人。況且今天風那麼大,說不定,是哪裡漏個縫傳出來的聲音呢?好好好都散了吧,困死了,明天老爺還要回來呢。”
聚集上來的人全都作鳥獸散,奴仆也在猶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還是對這祠堂有多了幾分忌憚,多少年了,這個祠堂依舊是鎖著的。
奴仆撿起先前掉落下來的燈還未曾離開,耳邊又聽到了人的聲音。那人說:“我早知道那個木偶有問題了,看來我沒看錯。”
“啊啊啊啊——鬼!鬼啊!!”奴仆雙腿狂奔,跑得比兔子還快。
隨詞寂和黎槐對視了一眼,不多時,黎槐能夠從對方眼色中讀懂無語的片刻,她無奈著說:“不知道這人還在這兒啊,希望回去之後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心理陰影。”
那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陣抽痛,不過比上次好太多了,孟瀟如被嚇醒起身。他做了一個噩夢,噩夢中,孟拂輕把銀針一根又一根全都插進了他的血管裡麵,他痛不欲生,幾度崩潰,對方猙獰醜惡的嘴臉卻在他的腦海中如同夢魘般揮散不去。
孟瀟如點了床前一盞燭火,他忍著疼痛起身,拉開抽屜,除了大團的絲線還有一包銀針,是方才從地上撿的,打開後取了一針,非常細,要是穿進了身體裡麵定然是不好受的。
隔日清晨,天空碧藍如洗。他又恢複了以往的生活,讀書認字,摘花喂魚,時不時隔壁家的貓兒攀上了屋簷,他會拿著梯子把貓兒抱下來,放歸在鄰居家的院子,但是鄰居一家早就跑了。孟瀟如知道是什麼原因,卻也不知道那個原因是什麼,都說他們一家是妖怪,說他們早就死了,死在大火裡,說現在活著的鐵定是妖怪。
他微笑著,這也太離奇了些。手在麵前張開,能感受風、感受陽光、感受一切,怎麼可能是死去的人。
在太陽覆蓋處,孟瀟如並沒有影子,他看不到亦感知不到,反倒是伸出手那一瞬間,在地麵上多了幾根黑色線的影子。
口袋裡有幾顆糖,孟瀟如坐在後門的石階前,瞻望不遠處的車水馬龍,剝開顆糖丟進嘴裡細細品嘗,享受短暫的愜意。
突然,一隻白嫩的小手伸了過來,小女孩軟糯糯道:“哥哥我也要吃。”
孟瀟如微愣,嘴角含笑點頭,把手上儘數的糖都給了小女孩。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離去了,消失在巷陌。
小女孩的母親找到小女孩問她去哪裡玩了,小女孩開心地朝著母親炫耀道:“剛才哥哥給我糖了!”說著不忘展現了手上的東西,但是空無一物,或許是掉了……
黎槐睡醒起來還算早,掀開被子打開窗,外麵的陽光旺盛至極,肉眼可見的灰塵在光線中躍影,鼻尖嗅到了一絲飄過來的香味,睡醒就餓,這個習慣就算是換了個地方也改變不了。
簡單洗漱之後,走到隔壁廂房,想也不想直接推門而入。隻是沒想到裡麵的人正在換衣服,還好在換外麵的一件,該遮的地方都遮了,露出一抹白色遒勁的肩背。
這一時的春光乍泄,導致黎槐腦內空白了一瞬從而忘記‘非禮勿視’。他身形高挑,黑發被撥到了一邊,肩頸凹凸有致,實在是難得的衣架子。
直到他背對著回頭,向來平靜的臉上竟多了幾分慍怒:“還愣著做什麼,出去,你……”
還未等人說完話,門一震,隔著一扇門傳來一道驚慌失措又帶著些許笑意的聲音,道:“彆罰我,我下次敲門就是。”
還真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啊。黎槐深深吐納了一口氣,順道嗤笑了一聲,沒想到這隨詞寂被占了便宜的反應還挺可愛的。
左手方向走來了一個人影,小桃提著一個食盒,黎槐拿著食盒,裡麵的香味撲鼻,真是可惜都是些假的。昨夜吃了一團空氣,今日再不吃些東西恐怕要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老爺已經回府,下午子時可以自行去大堂。”小桃說話比昨日友善了不少。
她走過來時卷帶了一陣風,風中夾帶著小桃身上的香味,黎槐鼻子翕動,好笑道:“小桃,你該不會抹花膏了吧,這麼香。”
小桃也嗅了幾口,想起來說道:“哦,是最近浣衣的皂角替換成彆的了,所以才這麼香。”
黎槐恍然,留戀不已道:“你還彆說這香味還挺安神的,能不能問問是什麼東西洗的,給我也要一個過來。”
小桃應承了她便抬腳離開了,正巧後麵的門被人從裡麵拉開:“進來吧。”
黎槐提著食盒進去,率先認錯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彆生氣去。我還以為你起來了就沒有敲門。”
隨詞寂坐了下來,神色平常淡淡嗯了一聲:“下不為例,如若再犯,定饒不了你。”
黎槐將食盒放在桌子了,一手敬禮恭正嚴肅道:“保證聽仙尊的!”
他抬眸看了一眼,有些忍俊不禁地彎了一下唇。隨詞寂這個人,不笑一副正派嚴肅的死板樣,可奈何生了一副極好的相貌,就算死板如何,嚴肅又如何,偏偏這一笑那層覆蓋的淩霜頃刻融化成了一汪暖春。
隨後黎槐撐著左臉,蔫了吧唧道:“好餓啊,這飯是假的,可聞起來卻那麼香。要不還是我們出去吃吧?”
她知道他早已辟穀,早就不食五穀雜糧。但打心眼裡惋惜,一個人就算是得道成仙了不吃東西的話,豈不是太可惜了些,所以她才大發慈悲拉上這隨詞寂一起去。
實際上,隻是窮而已……
隨詞寂應聲。
正要從前門走出去的時候,黎槐遠遠地見到了一個十分討厭的人,孟拂輕。他抱著‘輕輕’打罵著其他奴仆,額頭上還纏著可笑又滑稽的繃帶。
饒是這樣,其他人大氣不敢出,站在一旁跟幾個鵪鶉一樣任由他打罵。
這時,黎槐腰間的聞妖靈適時響起,叮叮當當,叮叮當當,根本按不住。
“仙尊,下次還是彆買那麼冒偽的產品了。”黎槐歎氣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