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垂下眼,有些勉強地笑了笑。
並不是高興傻了,其實是方才說出口的謊話一語成讖了——
方才說心口不舒服,是假的。但此時的胸口,卻真的不適起來。
那是種甘之如飴的不適。飽滿的、強烈的、突如其來的情感一窩蜂湧入胸膛,無法承受的感覺。
他抬眼,看見葉蘭芝毫不設防地將臉靠得離他很近。
“回神啦。”她說,眼神清澈地看進他眼睛裡。
但此時他承受著一腔無法承受的情感,並不知道該如何梳理它們。
最後他抓到了一點頭緒。
那雙清澈的眼睛,撲扇的睫羽,還有泛著薄粉的麵頰,紅潤的嘴唇。
或許,再靠近一點……
“啪”的一聲。
是手指彈在額頭上的聲響。
“趙平安,回神。”她無奈道。
平安抬手按住額頭。片刻,亦有些無奈地回道:“葉蘭芝,平安是乳名,沒有趙平安一說。我叫趙玠。”
葉蘭芝又在他手背上彈了一下:“我知道。沒大沒小,趙平安。”
若是幾年前,平安會說,我比你還大半歲。
但這幾年裡他發現,他好像真的很喜歡看葉蘭芝高興的樣子。她笑,他就覺得心裡熨帖得很。
於是他歎了口氣,答道:“錯了,姐姐。”
葉蘭芝果然笑起來,有些得意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最後她溫柔地揉了揉他手背。
“好了,涼下來了,進屋吧。”
平安放下的手緩緩攥了攥,跟在她身後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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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日後,天氣漸暖。
一輛馬車在長寧郡郡守府停下。
府中迎出來一個青年,走到馬車邊,笑道:“恭迎咱們世子爺,大駕光臨長寧郡。”
馬車的簾子,被一隻指節粗得像是常乾粗活的手撩開了。
車內人探出身來,沒有踩候在車邊的凳子,隻徑直跳下車,抻了抻身體。
他束著玉冠,身著玄色描金錦袍,腰間許多隻荷包,上頭繡著各式各樣的花兒。身上最素淨的配飾,是一塊玉,細細看去,上頭雕著個“原”字。
這便是山南侯世子廖原。
他舒展過身子,朝青年懶懶揚了揚下巴:“彆說這些有的沒的,小爺來這兒是有正事要乾。”
青年賠笑道:“這我當然知道。但世子爺舟車勞頓,不得先找個地方歇息歇息嗎?我訂了整個長寧郡最好的酒樓……”
“酒樓?”廖原聽至一半,睨了那青年一眼,“我怎麼記得,我是托你小子找處莊子呢?”
青年支支吾吾了半天,方道:“這,安平村,它隻有一處莊子。”
廖原懶懶應道:“嗯。所以呢?”
青年道:“那莊子裡頭——刁民,真的都是刁民。有個女的,膀大腰圓,一隻手臂有我腰那麼粗!我去和她談生意,才說了一句要買莊子,她掄著劍就砍上來了!所以我才沒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