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靈淵環抱著手臂倚靠在門框上,逆著身後的光影,隻隱隱能窺見他半張英挺的側臉。
“小三娘,聽婢子說你有事找我,什麼事啊?”
他快走兩步,來到桌邊伸手提著水壺給她倒了一盞清水,遞到她唇邊時,卻被忽視了,薑濃調轉目光盯著碗裡的八寶甜粥看。
被薑濃拂了好意的鶴靈淵也並不生氣,他端起杯盞仰頭把裡麵的溫水喝了後,才低聲問她:“薑濃,到底怎麼了?是做噩夢了?是氣我折騰了你?……還是大房那邊又作妖?亦或是賀宛月又當著你的麵說了什麼?”
他耐心耗儘,難以忍受薑濃這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隻想著快點哄好後,就帶著她出去玩一趟,驟雨停下,天氣尚好,很適合出遊。
鶴靈淵鮮少會連名帶姓的叫她薑濃。
兩人初見時,一個八歲,一個九歲,年紀相當,但鶴靈淵大一歲,他母親就指著薑濃介紹道:這是薑家妹妹,行三,你帶著她好好玩,可不許欺負了妹妹。
至那以後,鶴靈淵就常喚她薑家妹妹。
後來關係親近了些,就叫她三娘或小濃娘。
成婚後,他最愛叫她妹妹。
兩人又無血緣關係,他倒是叫的順口,連自己的親妹妹從來都是直呼其名的。
他叫薑濃妹妹時,總是會惹得親妹妹賀宛月發怒吃醋,薑濃有意氣她,便總是甜甜回應鶴靈淵。
可前世最後那幾年,鶴靈淵卻一直稱呼她為薑濃。
偶爾兩人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聊一聊時,他也是喚她薑三娘。
越去想前世那些事情,薑濃就越傷心。
她喉頭哽咽眼眶發酸,側著頭避開鶴靈淵的視線,硬生生把眼淚吞回去後,她才狀若正常道:“鶴靈淵,我們......和離吧。”
這句話很短,短到話音落下時,鶴靈淵還以為自己幻聽了。
他半倚在圓桌的桌沿,手掌撐住桌麵上穩住了身體後,才訝然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薑濃轉回頭,仰著臉看向他,紅唇微啟,一字一句清晰道出:“鶴靈淵,我說……我們,和離吧。”
這下鶴靈淵是真的聽見了,他沒有聽錯,也沒有幻聽。
隻是這讓他簡直有些莫名其妙。
“薑濃,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嗯,我知道。”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想和離。”
“薑濃,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為什麼要跟你和離?”
怒火衝上了鶴靈淵的腦子,逼得他眼底逐漸泛出些如薄冰的惱怒來,緊抿的唇角繃成了一道直線,極其不悅的模樣恍如遍布了厚重陰雲的天幕。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薑濃,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到一些是在開玩笑的表情和破綻出來。
但她從始至終就很平靜,除了眼眶還帶著剛才哭出來的紅痕外,麵上的表情都過分淡然了。
她完全不在乎鶴靈淵發怒,更不理會他的質問,隻輕聲問道:“和離書是你來寫,還是我來寫?”
輕飄飄的一句話,仿佛是高懸在死刑犯頭頂上的鍘刀終於落下,霎那間無形的鮮血四濺開來,燙的鶴靈淵差點痛呼出聲。
他的手指蜷縮著想要抓住點什麼,卻隻是在桌麵上無力地動了動。
“妹妹,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好不好,嗯?......彆意氣用事,昨天晚上和早上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不該弄疼你,下次我真的不會再這樣了!......小濃娘,彆再亂說......走,我帶你出去逛一圈,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就當作是賠禮道歉了......”
年少的鶴靈淵尚不成熟,既沒有修煉出深沉的城府,也還缺少以後的那份從容。
那絲絲縷縷的慌亂情緒從他的語氣裡泄出,驟添幾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