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由於耳邊尖嘯的鼓噪聲,他仿佛成了一個聾子,隻能記住‘和離’二字。
“聽清楚了嗎?”薑濃看薛印一臉呆愣,忍不住蹙了蹙眉。
稍加思索,她就隱約明白了一些。
前世的薛印,是為她死的。
兩人算得上是真正的青梅竹馬,薑濃剛出生不久,薛印就隨著薛嬤嬤被帶進了薑家。
他比她大四五歲,與她二哥差不離的年紀。
關係也同樣親厚。
成婚前,他是她如影隨形的侍衛。
成婚後,他就成了幫她打理嫁妝的管事。
原本是不用這樣的。
是因為有人同薑濃母親說,薑濃是要嫁進賀家做世家媳婦的,若是身邊再跟著一個侍衛不僅於理不合,又怕是要落人口舌。
薑濃那時候喜歡鶴靈淵喜歡的不得了,母親還沒發話,她自己就說要把薛印留在漠北侍奉父親母親。
這話是在家宴上說的,等她說完,她二哥就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盯著守在門口的薛印。
想必這話他也是聽見了,所以才會為了能跟在薑濃身邊,而拚命去學那些管家理賬的本事。
他做不成她的是侍衛。
但他可以做她的管事。
無論做什麼,隻要能待在她身邊就好。
前世薑濃是知道他對她的感情的,不過那已經是幾年後的事情了。
現在的薛印絲毫不敢冒犯薑濃,見到她時,頷首低眉的樣子好似生怕多看她一眼就唐突了。
薑濃眼前卻浮現出了前世死在大雨夜的他。
由於薑濃總是刻意避嫌,所以她成婚後,與薛印見麵的次數寥寥無幾,隨著時間流逝,到最後有事情都是薛嬤嬤從中傳話。
後來薛嬤嬤死了,薑濃才會偶爾和薛印見一麵。
薛嬤嬤死的蹊蹺,不僅是她,茗春同樣死的不明不白,就好像是背後有一個人在修剪鶴靈淵的枝椏。
將他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由疏到親都通通弄死了。
所以,薑濃最後會死,她自己是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那時候的她,是剩下來的與鶴靈淵最親密的人了。
沉思被打斷,是薛印輕聲喚了好幾聲薑濃。
“嗯?怎麼了?”薑濃眉頭緊鎖,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每每回憶起前世,她總覺得心口發悸。
這種濃鬱且無形的急躁壓抑著她,讓她身心疲憊。
“屬下都聽明白了,也記下了,會處理好一切的,小姐您放心。”
薛印竭力克製著,才沒有將目光一直停留在薑濃麵上。
她似乎很不開心,愁容滿麵的模樣令他不禁再次開口道:“前兩天去玲瓏樓訂壽禮時,碰到了姨夫人,她還問起了您,說是玲瓏樓到了一批貴貨,還沒陳列出去,讓您有時間就過去一趟,她很是想您。”
姨夫人喚作陸卿雲,是薑濃的小姨母,她母親唯一的親妹妹。
薑濃很喜歡這位姨母,也幸好前世的姨母並沒有受到牽連。
那時薑家出事,陸卿雲將手中所有的金錢和生意都當了出去,試圖找到挽救的可能性,可是完全沒有用。
就如蜉蝣撼樹,最後陸卿雲太很難接受姐姐和侄兒們的接連死去,她的生意也跟著一落千丈。
薑濃見她的最後一麵,就是陸卿雲來賀府問她,要不要拋下一切跟她去西域或者其他國家看看。
薑濃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陸卿雲就隻能滿麵傷懷的一個人離開了京城。
最開始她還會寫信回來告知薑濃自己到哪裡了,後來信件越來越少,薑濃死前,這位姨母已經了無音訊了。
但姨母很早就遠離了京城這灘渾水,那些波譎雲詭似乎未能沾染到她。
“擇日不如撞日,你去備馬車,我現在就去玲瓏樓找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