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今日也臨盆了,是個小女孩,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你呀,娘親的寶貝”
......
江夫人知道她的寶貝以後沒有人喜歡、會死於非命嗎?知道她們會家破人亡嗎?知道她的寶貝會變成他人的口食嗎?
江離回神,看著刀刃離他越來越近,思索著從哪裡比較容易突破。
正要準備動手的時候,突然,他瞬息之間,他不再在一群食人的鬼裡,而到了不遠處的街巷中。
江離不明所以,往他剛剛身處的地方看去,看清現在那處的人後,瞳孔緊縮,身側垂著的手驟然握緊。
林殃似有所感,蒼白的臉回頭溫柔的衝江離笑了一下。
江離不知道林殃什麼時候來的,又是怎麼做到的,他現在腦子好像鈍了的刀,什麼都想不起來。
未等江離反應,那群瘋了的人早已衝了上去,他們壓根不在乎人是不是換了,他們隻知道自己很餓、很餓。
江離上一秒眼前還是林殃的笑容,下一秒便是瘋魔的人群和鮮紅的血,源源不斷的血,刀刃相碰、口咀齒嚼,他們如癡如歌。
林殃忍著不發出一聲,一刀一刀,已經麻木的感覺不到疼了,隻是,又要讓江離一個人了。
他想轉頭,看看江離有沒有在看他,希望江離能記得他,不要再把他忘了。
又想,還是不要看了,他現在,不好看。
地上的血好像也染紅了江離的眼睛,他雙目猩紅,自虐一樣一瞬不易,身體完全動不了,心口的絞痛讓他精神恍惚,有一種即將休克的眩暈。
無能為力,這種熟悉的、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也一遍遍的被淩遲。
怪了,明明碰一下都臉紅的人,怎麼一點不怕疼,怎麼一聲都不吭,林殃,你疼不疼啊。
江離咬肌緊繃到抽搐,唇瓣咬出的血流了下來,渾身控製不住的發抖,全身都在抖,周身的空氣好像都被抽空,一口都呼吸不上,甚至連一句話,一個聲都發不出。手掌早已血肉模糊,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終於,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膝跪地。
雨終於落了。
很快,崎嶇不平的路上便聚集了一個個紅色的水坑,雨滴打在水坑裡,像劈裡啪啦閃爍的仙女棒。
瓢潑大雨掩蓋了罪孽,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無人反駁,無人惻隱。
嘴啊,真是進化過程中,最偉大的存在,
既可誅人心,又能食人身。
天暗了,暴行結束了。
他們靠一個人的血肉,填滿了他們的胃。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整個城中好似一座空城。
江離好像已經喪失了感知,他隻是扶著牆,踉踉蹌蹌走向,那具還帶著些碎肉的白骨。
他一言不發,隻是掏出手帕,輕輕的、慢慢的,擦了擦看不出人形的麵頰。
擦不乾淨,怎麼能擦不乾淨呢,即使他再小心,都有血不停的流,蹭的他滿手。
終於,他放棄了。
扔掉手帕,脫下早已被雨水淋濕的外袍,半跪在地,將外袍蓋在白骨的身上,慢慢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溫柔的笑了笑,笑著笑著,臉上冰冷的雨水裡,摻雜了些許溫熱。
“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江離起身,頭也不回的快步走向江府。
還沒結束,不能待在那裡,會吵到他的。
江離目不斜視進了混亂不堪的院子,毫不猶豫的走入了院子裡的竹林。
林子裡的琴聲紛雜狂亂,震耳欲聾。江離充耳不聞,往琴聲來處走去。
走近後,就看到一個個早已死去的人幻化的惡鬼。
他們日益強大,早已不甘被人鎮壓,一感受到鎮壓的力量消失,此時興奮癲狂,而眼前的人,他們等候多時。
沒有絲毫猶豫,瘋癲的鬼魂便朝著江離衝了過去。
他咬破手指,將伴生血凝於指尖,與掌心林殃的斑斑血跡不經意相融。
迅速在地上畫了個符,隻不過瞬息,江離方圓幾寸的鬼魂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吸附在啦他的指尖。
疊加咒術按在符的正中,聽著這群惡鬼聲嘶力竭,江離麵不改色,指尖的血一瞬不停歇的外溢。
任憑那些鬼魂如何瘋狂反抗,也無力於他們嘴角溢出的鮮血。
江離蒼白的臉上神色瘋狂,比死魂更像不顧生死的惡鬼。
他無所顧忌的噙著一抹笑,淡淡念道:
“此處魂魄無例外,皆殆儘消散......不得超生!”
伴生血,殺鬼魂,而不敵生人。
江離麵色蒼白,搖搖欲墜,沒有注意手上林殃的血,活過來一般,順著他的傷口,進入他的身體,和他密不可分的相融。
入殮師的伴生血,未有鬼魂能與之敵,但沒有一次救的了生人,沒有一次。
江離撐著自己,趕到那人身邊去,指尖的血液滴落撒了一路,滴出一朵朵綻放的紅花,陪他一起走到林殃的身邊。
卸下強提的一口氣,在林殃身邊躺下,尾指輕顫,廢了幾秒才輕輕勾住那根白骨,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