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林至疑惑。
“今天陳導說係裡有一個去美國交換的名額問我願不願意去,剛好是我現階段想研究的方向,不再是單純的理論數學,我想去。”夏不璀鄭重地說。
“多久去?”林至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去多久。”
“半個月後,三四年吧。”
“你…不是喜歡數學嗎,你以前說數學奧秘而純粹,能讓人拋去一切雜念,像是陷入一場永無終點的熱戀。”林至的聲音好像有點哽咽,不知道是不是夏不璀的錯覺。
“膩了,哪有那麼持久的熱戀啊。我現在正和數學金融打的火熱,感覺又快墜入愛河了。”夏不璀聲音很淡,林至愣了愣,好像突然意識到小璀也長大了,他不應該像以前抓林修平一樣抓那麼緊,把人捆在身邊,會不會又是一場遺憾?
可是,如果沒有夏不璀,林至的家好像也徹底散了。
“我想來幫你。林爸生病之後你放棄了深造,接手公司一直到現在,我知道你累,你不喜歡。”夏不璀停了停又道,“而且,在你身邊我長不大。”
……
城市的燈光不斷地灑到林至身上又不停地離開,好像在夜裡伴隨著手中的煙草跳動燃燒…
車裡一片寂靜,隻能聽見林至抽煙的聲音。
他初中的時候,程玥加班回家遇到毒駕司機,趁著紅燈向車裡駕駛座的位置惡意撞擊了四次,一次比一次激烈,程玥當場就沒了呼吸。那段時間家裡也被沉悶悲傷籠罩著,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離彆,失去了媽媽。其實林至一直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占有欲,在媽媽離開後更為明顯,他無法接受爸爸娶其他女人,害怕陌生人會取代媽媽的位置,即便是回憶他也希望能在家裡停留的久一點、更久一點。
可後來,林修平確診了肺癌,病痛讓人看著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那麼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林修平好孤獨,他以為能永遠照顧好他的家人,可這一刻才發現,以前要上學現在要工作,他甚至連長久的陪伴都做不到,所有的偏執此時全化作了愧疚。最後看著林修平躺在病床上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想:爸爸,以前您每晚回家,躺在床上的時候,也是這麼安靜和孤獨嗎?
那是他體會到的第二次離彆,也讓他不敢再肆無忌憚的占有。
林修平去世後,他搬到了離公司和小璀學校挺近的公寓,讓小璀不用住校和租房,但夏不璀拒絕了,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就住學校吧。”
他想……小璀想要自己的生活。
“好。”林至終於打破了車裡的沉默,又頓了頓,問:“你這名額昨天才通知你?”
“那倒不是,其實之前就有提,但我一直在考慮,想確定了再說。”夏不璀有點心虛地回答。
“提前15天,怎麼不走了再告訴我。”林至冷冷道。
“哥,原諒我吧。”夏不璀拉著他胳膊臉上堆滿了笑,林至沒有回應,“我走了,你不能和那大馬猴在一起,不然我就在外麵亂搞,同時交八個男朋友。他大學就給你寫情書,揣著壞心思來的。”
“威脅我?”林至指了指車窗外的校門,“趕緊下車,我看見你煩。”
林至家陽台上,風徐徐吹著,頭發尖掃在男人額頭上,癢癢的,林至懶得理會,燈光璀璨的洛城正放肆地展現自己的美,不知站了多久,遠處的建築在眼裡朦朧的隻剩下來點點彩光。
“矯情,四年而已。”林至緩緩地抹了把臉,“真是有點多了。”不知說的是今夜的酒還是在阻止自己那股奇怪的念頭,如果可以……想把小璀永遠鎖在家裡,一直生活在一起。林至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像個變態,轉身又走回了漆黑的房間。
這萬家燈火,到底沒有一盞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