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為什麼?”涼月也把伊九的話扔回去。
“為什麼要感謝我?為什麼要困擾?”
涼月真的懷疑伊九是裝傻還是聽不懂人話。
“我做的事情也算不上什麼,都是應該的。”伊九一股腦往下說,“之前涼月你也幫了大家很多,相互幫助也是朋友應該做的嘛。如果是其他人沒有賣完,你不是也會陪著他們嗎?”
涼月不知道怎麼回答,伊九根本就是在帶偏她的思路。
伊九見她不說話又眨了眨眼:“如果你需要做點什麼才安心的話,不如真正把我當朋友說點真心話?”
伊九臉長得好,還伶牙俐齒,一大堆話終於還是打亂了涼月的思路。
他說的話有些奇怪,但涼月現在也沒工夫磨字眼。
重要的是,伊九的事讓涼月重新審視自己。
其他人遇到這樣的情況,自己也會像伊九這樣做嗎?
涼月覺得自己不是因為“朋友”這個理由。
不過,現在糾結這些還有用嗎?
如果伊九死了,自己真的能夠置身事外,僅僅是短暫的傷感嗎?
林落呢?那個名義上的學弟?
涼月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種頭腦上的混亂。
人的理智從來不可能贏過感性。
涼月不能不在意那些關心親近她的人。
在進入這輛列車以前,涼月曾經也花了好幾年去建立現有的平衡。
她怕自己的病症或說天賦傷害彆人,也怕受傷,最終決定放棄建立任何親密關係。
這在日常生活中是一個有效的策略,大多數人不會在碰壁以後繼續糾纏。
有人說她太高冷太疏離,但涼月恰恰因為沒有和他們親近,所以也不會被他們的話語與情緒所傷。
但列車就是一個變數。
現在列車上的人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們不得不建立聯係應對同樣的死亡危機。
涼月曾經陷入過虛無主義的陷阱,但現在的她從來沒想過要白白等死。
那麼,作為一個適應良好的佼佼者,哪怕不是因為利益,也有人會因為涼月自以為“不討喜”的人格吸引一批追隨者。
事實上,涼月這樣看似涼薄卻又堅持原則的人,正像恒星一樣具有強大的引力。
既然如此,她以前的策略自然行不通了。
朋友之間的真心話……
涼月知道自己有太多事情沒有和其他人說過,因為她拒絕交淺言深。
可是,現在的她真的能否認和他們的羈絆嗎?
涼月讀書多,她知道過命的交情無論如何也說不上相交甚淺。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小鎮儘頭,天色已經昏昏沉沉,幾乎完全變暗了。
涼月先前一直默數著,然而麵前真的毫無違和地多出了一條巷子。
就在涼月拐進去以後,卻發現伊九不知何時不見了。
另一邊,伊九也是一臉懵:怎麼好好一個人,忽然就不見了?
涼月很快反應過來,恐怕沒賣完糖粥的人才能進入這條不存在的巷子。
一個人行動,涼月也不可能完全沒有緊張,不過她很快定下了神,敲響麵前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木門。
木門幾乎瞬時就打開了一條縫,卻沒人請涼月進去。
涼月把剩下沒賣掉的糖粥遞進去,門馬上就開了。
涼月未見人而先聞聲:“進來吧。”
這個聲音難辨年齡性彆,等眼睛適應了昏暗的光線涼月才看到裡麵是一個半大不小的男孩。
男孩五官寡淡,臉上掛著和年齡不符的冷漠,看著令人發毛。
但涼月不會被這點小事嚇到,也麵無表情公事公辦地問今晚的安排。
男孩指了一間空房給她,說,“隻能借住一晚,你最好明晚前就解決你的問題。”
這個自然是他不說涼月也會處理的。
“還有,在雞鳴以前,不管聽到什麼都不要開門。不要好奇。”
麵癱男孩說完這句就轉身離開,沒有再管涼月。
不要好奇?
看來,今晚注定不會平靜。
無論如何,涼月這一天著實身心俱疲,在事情發生前,不願再內耗。
事實上,一整個晚上涼月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涼月醒來的時候,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男孩在叫她:“快點起來,你該走了。”
涼月的手剛搭上門把手,卻突然想到,自己根本沒聽到雞鳴。
彆人早上可能腦子不清楚,忘了男孩昨晚說的話,但涼月不可能忘記。
見門沒有開,敲門聲更加猛烈急促,男孩缺少起伏的聲音夾雜在其中竟然顯得有些尖利。
饒是涼月都出了一層冷汗。
男孩的聲音越來越奇怪越來越尖利:“開門!該走了該走了該走了開門走走走走——”
指甲撓門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而就在一瞬間,這些聲音都安靜下來。
涼月靠在門上,耳朵終於得到片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