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已走。”他答。
“…為何要救我?”
“江女自願獻身於大蛇?”他驚疑。
“對不起,我不想要這個人生了。”我說,眼淚不由自主地往外冒。
“發生了何事?為何哭泣?”他焦急問道。
“我不好…”
“到底怎麼了?”
“我不開心,嗚嗚…”
他不再追問,隻是抱著我沉默。
我的肩頭感覺到熱熱的潮濕滴落。
……
“你的腳,流血了?”良久,他看到我受傷的左腳踝,關心地問道。
“無妨,腐木劃破了皮。”我回。
“我來得著急,未帶醫包。”他把我靠在大鼎前,輕輕舉起我的腳踝,注視著傷口,鼻唇卻逐漸逼近…
“你做什麼?”我驚呼。
“但,我看不得你流血。”他說,唇尖輕觸了一下傷口。
“彆!額…”忍不住輕吟,奇怪的感覺溢滿全身,仿佛墜入了潮熱的深井。
我想掙脫,但腳踝被他的手用力握住。就這樣被迫、一點點看他舔舐掉血跡…臉頰燙燙的,我捂住了臉。
……
他從交領口袋裡掏出一塊白絹,裹在了我的腳踝上。而後,繼續抱起我,靠著鼎身,與我沉默相視,任由朱紗輕撫身畔。
突然他大手托住我的後腦,額頭抵過來,鼻尖幾乎相碰,他的薄唇因為越來越劇烈的呼吸而微張。
他會親過來嗎?若是彼此動心,吻會是甜的吧,我心裡的萌芽會因為甜蜜的澆灌而長成小樹苗。臉頰再次發燙,因為這個單純的想象羞到閉上眼睛…
然而什麼都沒有。
我感覺到身下某些異常,尷尬地扭動著,想調整一下位置。
“江女,勿動。”他嗓音低啞,長睫微垂,胸口不斷起伏,努力壓製著呼吸…
“奧。”我便安安靜靜地待著不動,直到他平靜下來,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
“路祭那日,商王為難你了嗎?”
“沒有,我早先已向商王告假,路祭結束便來尋你,不過遇緊急要事,耽誤了行程。你可怪我?”
“不怪。”我搖搖頭,問:“是何要事?”
“尚父,於朝歌途中突然病倒,伯兄邑在商都脫不開身,遂托我與薑禾速朝歌救助。”周單說。
“尚父?”
“嗯,尚父,即呂尚,大禹治水功臣之後裔,現於商都屠宰場任官主,雖年過七十,還要親自押運牲畜給付朝歌權貴。”他語氣有些憤憤然。
原來是呂尚,武王伐紂的第一軍師,他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薑子牙。其先祖本是西土薑姓人士,曾輔佐大禹治水有功,封於東夷呂地,故呂尚以呂為氏。呂尚是帶著家族顯耀身份來商求官的,但顯然,商王並沒有給他一個向往的官職。
這時候的呂尚隻是商朝的一個小官,但被尊稱為尚父,可見呂尚的才華已得到了姬周的肯定。
……
“尚父病情不要緊吧?”
“偶感風寒,已於朝歌服藥休養,有兄嫂薑禾照顧,暫無妨。”他回。
“薑禾?”聽起來十分耳熟。
“薑禾乃尚父之女,伯兄邑之婦。江女可還記得洹水橋下?”
“奧,記得。”
果然,呂尚和姬周早已認識,至少在姬昌入獄之前就有往來,並且締結了婚姻關係。世人皆知姬發是呂尚的女婿,其實姬邑也是呂尚的女婿,隻不過伯邑考短命,不可說。
……
“我昨夜於朝歌見白義來奔,身上帶著血…之前聽王子漁述說白義和江女同時失蹤,我疑心江女騎走了白義,心甚擔憂…”周單道,我亦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白義!你見著白義了!白義受傷了嗎?”我忙問。
“有小剮蹭,已無礙。”他答。
“哦太好了,它躲過了虎口!”我慶幸,大家都安全,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虎口?江女曾遇猛虎?”周單驚訝。
我隻好把遭遇箕子、誤入苑囿的事說了一遍。他攥著我的胳膊,緊緊的,緊張程度絲毫不亞於遭遇老虎的我本人。
“沒事了。”我說。
“箕子居然為難女子?其人時常隱居於朝歌附近之雲夢穀,而雲夢穀東路正通往商王苑囿猛獸區…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我應該一開始就與你同去。”他後怕道,抱緊了我。
“那後來呢,找到這裡可是得了散宜生的幫助?”我問他。
“正是多虧了他。昨夜散宜大夫雲遊歸來朝歌,提到水澤之女,身形裝飾皆如你一般,我懇請他指路,連夜趕來尋你。”
原來如此。
“那散宜生人品如何?”我問他。
“散宜大夫與我父為忘年摯友,吾周邦之上大夫。自從我父入獄,他廣散家財聯絡人脈積極奔走,人品自然是好的。”周單肯定的說,我給了他一個狐疑的目光。
“不過,你切記不要靠他太近。”周單立刻補充道。
“為何?”我問。
“他愛搜羅美女。”他看了我一眼,臉色一紅。
“好,我會離他遠遠的。”
“這一路險象環生,多虧上天庇佑,令化險為夷,江女辛苦了。可知我雖身處朝歌,然心隨你去,亦憂思不斷,輾轉反側,直到救你於安然。”他托起我的臉,真誠地說。
“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你了。”他頓了頓,又說,“往後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做獻祭的傻事。”
我也希望好好活下去,但不知道上天給不給我機會,我的心給不給我機會?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嗯。”
執手入懷,額頭相抵,閉上眼,彼此慶幸還能相遇,暫且珍惜這一刻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