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歲月裡,洛清嶼有了一個難以啟齒的荒誕想法,有多荒誕呢,荒誕到他為此失眠了無數個夜晚。
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年冬天除夕夜。
他克製了那麼多年,一念之差多年的努力淪為笑話。
那年他二十二,洛煜十七。
夜色昏暗,床邊台燈橘黃色的光輕柔地灑在熟睡著的少年臉上,周圍像是彌漫著陳年老酒,將他染醉。
他注視著少年,目光繾綣,指尖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界撫摸著他的臉。
洛清嶼明明沒有喝酒,卻像是真的醉了。
他腦袋昏昏,指尖不自覺地衝破那層界覆在了他的臉上。
他想,他就這麼放縱一晚,就這麼一次。
想著想著,他半撐著床不敢碰到他其他部位把他吵醒,然後微微俯身,最後唇瓣在離他臉頰半公分處停了下來。
他的餘光看見了他最不想在此刻看見的人——洛父。
他藏了這麼久,最後敗給了一次衝動。
洛父沒有說話,而是朝他揮了揮手把他叫進了他的房間。
洛清嶼以為等待他的是一場痛罵,然而等來的卻是一場平靜溫馨的談心,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被他撞見般。
“清嶼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話說小煜剛滿月的時候我還見過你呢,就在那個孤兒院。”
“這麼多年過去了,小煜都上高中了,你也已經上大學了,感覺你們還和小時候一樣。”
“爸……”洛清嶼有些心慌。
洛父看了眼床頭的兩張相框,一張洛清嶼剛被領養回家那年春節拍的全家福,一張他和洛煜的合照。
他動手將那張合照後架合上,照片朝底按下,拿起那張全家福撫摸了好幾下。
見洛父不吱聲,洛清嶼更慌了。
“爸……”他的聲音裡帶著些許哭腔。
洛父轉頭摟住他的肩拍了拍,笑著安慰他:“彆怕,爸知道,清嶼隻是生病了,我們治病就好了。”
“這不是病,是正……”常的。
後半句還沒說完就被洛父打斷,“怎麼不是病?你是小煜的哥哥,你們都是男的,你對弟弟有想法難道不是病嗎?正常人誰會這樣?”
“沒關係的,我們好好治病,會好的,彆怕。”
“爸給你想辦法。”
洛清嶼沒話說了,洛父說的這些他都懂。
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喜歡同性。
沒有一個哥哥會喜歡弟弟。
他可能……真的生病了。
他躲在浴室間,開著水龍頭,妄圖借助水聲掩蓋哭聲。
可是還是被發現了,發現的人還是洛煜。
他看著洛煜衝著自己毫無防備的撒嬌,看著他無比信任自己,看著他毫無察覺地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哥哥。
“我有時候真的挺不想當你哥的。”
他要是……不是洛煜的哥哥該有多好呀……
那一刻,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腦海中回放著洛父的話。
少年純真的樣子愈發襯托出他的不堪。
良久後。
“算了,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就……當個哥哥吧。
正月初三這天洛父偷偷把他叫走,興奮地給他展示他找來治病的偏方,“試試,他們都說好用,肯定能治好。”
他沒有拒絕。
治好吧,這樣對誰都好。
從他被領養回來他就知道,自己隻不過是洛煜的安撫器,幫他們照顧洛煜的。
可是洛母洛父對他好到讓他忘記了這一點,一個從來沒人愛的孩子,自然是陷入了有家的美夢裡。
可是這一刻,他終於認清了現實,領養的終究是連親生的影子都比不上。
洛清嶼不怪洛父,他隻怪自己生病了,怪自己破壞了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夢。
這個念頭必須消失,不能被其他人發現。
他必須快點好起來。
可惜……
這件事太難做到了。
洛清嶼的眼眶裡盛著淚珠,模糊了他的視線。
麵對洛父時他所有的偽裝都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他把剛剛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爸,他沒病,你……不用給他喝的。”
“萬一,萬一喝多了傷身體怎麼辦?”
“你應該知道你為什麼會被領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