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野和沈原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間就這麼相望著,畫麵仿佛靜止了二十秒。
不對……沈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北京嗎?
“沈原,好久不見。你回來也沒告訴我們。”樊野率先打破沉默。
沈原恢複嬉皮笑臉的樣子,一巴掌拍到樊野肩膀上:“我這不是上周才來嘛,想穩定下來給你們一個驚喜!“
周圍的小護士們吸了一口氣,開始竊竊私語:“天哪,那就是剛從北京調過來的沈醫生嗎??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帥!”“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欸,我以為是高冷的那一掛,沒想到沈醫生笑起來也太好看了吧!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對!雅痞!”
樊野突然想起自己來這裡的任務:“對了,你剛剛說吳醫生今天不上班是嗎?“
話題跳轉地太快,沈原一時沒反應過來:“啊……對,她今天請假了,你找她有事?“
“對,想找她聊一聊做一個采訪。“
沈原長長地哦了一聲,然後湊過來小聲跟她說:“這事兒我知道,你跟我來。“
樊野聞到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回過神來,沈原已經邁著大長腿走遠了,樊野趕緊跟上。
來到沈原辦公室,沈原拉了一張椅子給樊野:“我今天沒有病人,你采訪我吧。“
“你又不是當事人,我采訪你做什麼。”
“我知道吳醫生這事兒,就是那小子手不老實,他們這事兒也處理地不好,但家長也真的是有毛病,不光打人了,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還來這兒鬨呢。”
樊野很驚訝:“不是昨天已經達成和解了嗎?”
“和解個屁,追著喊著讓領導把吳醫生開除,這是哪門子和解。”沈原冷笑一聲。
樊野問:“那小孩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兩邊說辭不一樣啊,我還是想聽聽吳醫生怎麼說的。”
“彆問了,昨天她過來把前因後果都跟領導說了,之後情緒一直不太好,請假回家了。
樊野想了想,然後決定先回新聞部:“謝謝你沈原,我先走了,周末大家一起吃個飯聚一聚。“沒等沈原回應,抓起包就走了。
嗬……跑這麼快……五年沒見,還是這樣沒心沒肺。
小野,你真的一點不好奇我過得好不好嗎?
沈原雙手捂著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關係,你不走向我,那我可以自己過來,像從前一樣。
樊野離開醫院前找領導確認了沈原的說法,在回單位的路上滿腦子都是這個事件,總覺得網絡的輿論走向實在太奇怪,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動著網上的言論,向一個負麵的方向愈演愈烈。整個事件沒有出現另一方當事人的回應,隻有一方的說辭。沈原說的這些隻能當作旁觀者的話作為一個佐證,真正的當事人沒辦法發聲。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樊野總覺得漏了什麼事情。
回到新聞部,發現帶她的老師—新聞部的首席記者—戴望正在發火:“你不是第一天當記者吧?這種低級錯誤你都能犯?乾什麼吃的你?讀的書讀到狗肚子裡了?要不你再回你學校重修一遍新聞理論算了!“
戴望對麵的宋揚一聲都不敢吭,看見樊野回來就像看見救星。“戴老師,不是我,是樊野,她給我的素材,我就根據素材內容整合了一下文案,然後才轉發的那個視頻。”戴望沒理他:“你犯了錯還推彆人身上了?你比人家早來一年,還搞不清楚你在乾什麼嗎?”他看了樊野一眼:“樊野你過來,你來說。”
樊野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
“老師,我今天走之前把昨天采訪的素材給宋揚,然後就去找另一個當事人采訪了。”
戴望點了點頭,轉身對宋揚說:“沒弄清楚事實就急著發稿,還發這種帶有主觀偏向的稿件,你想乾嘛?你給我記住,你握著的是一個權威的發聲渠道,你發的每一條新聞都要字斟句酌。你要有作為記者的覺悟,要有責任心和羞恥心,不要為了一時的熱點去跟風,罔顧事實。”
“還有樊野,你也反省一下,為什麼在交接工作的時候沒有說清楚,還有為什麼昨天沒有及時去采訪到當事女生,在這件事上你真的懈怠了,你是不是認為這隻是一次普通的社會新聞,沒有什麼價值?”
突然cue到自己,並且一針見血,樊野少見地臉紅了。的確,她自己都沒意識到,之前她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和家長這邊,一心想從這家人身上挖掘出一點素材,比如孩子有沒有做,動機是什麼,了解到之後發現事情其實就很簡單,看起來像一個誤會。如果昨天能夠留住那對情侶,采訪到他們,今天可能不會出現這樣輿論一邊倒的現象。
“老師,對不起,是我的問題,我太大意了。”樊野誠懇地認錯。
戴望繼續說:“你今天采訪到什麼結果了?”
“那對夫婦去吳醫生的單位--就是當事女生—找領導鬨,吳醫生已經請假了。據她的同事說,吳女士跟領導說清楚了,當時就是遭到那個小孩鹹豬手,我也跟領導確認過了。但監控這邊沒有拍到具體畫麵,警方這邊也沒辦法判斷故意還是無意,隻能讓他們和解。”
戴望對宋揚說:“你把錄音拿去,重新做視頻,要信息完整的!”
宋揚趕緊拿著錄音筆跑回位子。
戴望對樊野說:“這件事就到這兒吧,馬上考核了,你好好想想選題。”然後離開了。
樊野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才想起沒有問沈原的電話。
剛剛滿腦子都是采訪,竟忘記問他。
你過得好嗎?
北京的冬天冷嗎?
你,還在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