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漸遠走的時候林疏雪已經睡著了。他輕輕的把人放在榻上，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仿佛剛剛細細摩挲人家的手和臉的不是他李漸遠。林疏雪怕是夢裡還在哭，眼淚一直順著緊閉的眼縫流出來…他的這雙眼，就算是不化妝濃密的睫毛也像是畫上了眼線一般，眼尾上挑出一條線，紅紅的勾人。要不是軍營裡…李漸遠握了握拳頭要走，還是沒舍得，回來親了親親愛的人的額頭，又把被子蓋好才轉身出去。

林疏雪又做夢了，夢裡他一襲白袍，不是當下的衣裳…怕是幾百年前的衣裝，坐在石案旁看書，旁邊還有棵海棠樹。風吹過來，海棠花瓣落在他的頭上，身上樹上。安然愜意，他好像在等什麼人，夢裡都能感受到的期待和向往，看著看著書，嘴角居然會笑出弧度來。過了不大會兒，有人騎馬來了，叫著他的名字，他抬頭望過去…那個重開沒有看清過麵孔的男人看清了臉，是李漸遠！穿著金甲胄紅披風，駕著白馬本來，臉上是少年人的朝氣和不加掩飾的歡欣。林疏雪笑了，腳下一蹬躍上馬，跳進了李漸遠的懷裡，兩個人抵著額頭笑，“我的大將軍，又凱旋了”他對著李漸遠耳語，“何時回來娶我？或者…我現在進宮要一紙聘書，我娶你如何？”他故意使壞吹氣，卻讓李漸遠一伸手摸住了他的癢癢肉，“好啊”李漸遠壞笑，“我等小公子來娶我。”他們騎在馬上，緊緊相依…笑啊，鬨啊，肆意昂揚，無所顧忌…不對，什麼無所顧忌。夢裡的畫麵換了，是他林疏雪一身紅裝，拖著劍，李漸遠的戰袍被血染透了，在死人堆裡衝著他笑。“阿…阿雪…”李漸遠已經說不出話了，“下輩子，我們生在…平常人家…你，你教書，我就…在旁邊搗亂…我一定…娶你，好不好…”他說完，一支箭從林疏雪跑出來的城門裡射了出來。

“李！漸！遠！”林疏雪愣了好久突然爆發出來一陣嘶吼，他甩開身後要來拉他的人，奔向那個死人堆裡不肯倒下的身影…“遠，遠哥，遠哥哥…你看看我，他們不同意我們，我今天穿著工裝來的啊！你不是說要打了勝仗用捷報當聘禮…你…你醒醒啊！你看看，你要是不醒我就殺了剛剛城門上所有人給你看，然後我也死！李漸遠！”他斷斷續續說了那麼多，哆哆嗦嗦的在李漸遠身上摸索，可是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到處都是紅，到處都是洗不掉的血色，李漸遠說的凝夜紫也不過如此了吧。

林疏雪不哭了，他回頭看向城門，那裡站著李漸遠拚死守護的皇家眾人，他林疏雪的至親血肉…也正是他們害的他如今一無所有。林疏雪…

林疏雪不知道夢裡的自己乾了什麼，因為夢的最後，他也躺在李漸遠的懷裡死了。他從來沒有夢到過死前的那些，沒有夢到過李漸遠是怎麼死的…隻知道夢裡鋪天蓋地的悲和絕望，就算是醒了也是滿枕的淚。今日夢到李漸遠的死，更是絕望的喘不過氣來

猛地醒過來，林疏雪躺著愣了很久很久，一抬手發現手心的東西：是李漸遠的平安符，他平時掛在脖子上的。

李漸遠沒死，沒死。林疏雪緩了緩起伏的氣息，還好還好…而且，他們昨晚是？擁抱了，表白了，還…接吻…想到那個吻林疏雪一陣臉紅。終於…這個夢，到底說些什麼。

至少，他們現在在一起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