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旗不受控製地吸了吸鼻翼,身體向左邊輕輕偏轉過去。
“這首詩的生詞比較少,你待會兒可以把生詞的讀音查一下,多讀幾遍增強語感,我用手機給你錄了一遍,你可以聽一下找找感覺。”說完,手機震了一下,季文保持原姿勢從褲兜裡掏出手機,是社長問她到會場了嗎,回複完社長後順勢點開搜索輸“張旗”準備把錄音發給他,沒找到,往上劃找對話框時,突然反應過來,“騰”的一下直起身。
儘管屏幕上翻得很快,張旗還是眼尖的看到一個狸花貓頭像的對話框,備注好像是——“掃把星”?
“你,你看下收到了嗎?”季文心虛地偷瞄了他一眼,急忙把“掃把星”的備注改成了“張旗”,生怕張旗搶她的手機過去確認。
張旗正張嘴準備說話,被服務員的聲音打斷,“您好,這是您的飲品。”
季文鬆了一口氣,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入口滑柔,茉莉花的清香裹著些許綠茶的澀在舌尖緩緩流淌,瞬間充盈了整個口腔,“哇,好喝!”忍不住抿了一口又一口,“你怎麼知道他家的茉莉花茶好喝呀?”
“老板推薦,他家還有一款茉香咖啡也不錯,下次可以試試。”
“好滴,下次我請客嗷~”季文的心情大好,手托腮看玻璃杯中細細的茶葉一顆顆沉入杯底,俏白的茉莉花苞浮在杯壁邊,突然覺得春天真好啊,周五也好,這間咖啡屋也好。
見她在盯著杯子發呆,張旗看了看表說,“快兩點了,你們什麼時候上課?”
“咦,我得走了,電腦先放在你這兒,我下課聯係你。”說完,一把抓過書包匆匆站起,走到前麵那桌頓了一下,又倒退著回來喝了一口茶。
“嘿嘿,這麼好喝彆浪費了。”說罷,一陣小跑。
張旗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不禁失笑,這姑娘從高中開始就冒冒失失的,都大二了還是老樣子。
張旗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可愛的柴犬,正歪頭對著他笑,耳機裡傳來季文純正的英式發音,一本正經的,詩太長了,偶爾有一兩句的尾音發顫,嚴肅中透著一些可愛。他的思緒飄渺,回到高二那年。
家庭聚會上,他姨媽張文香當著全家人的麵數落他,“張旗,你可真行啊,這次分班摸底考試墊底也就算了,語文才考了74分?!你是不是故意跟你老姨作對啊?”
張文香是高二火箭班的語文老師,她是特級老師,教的一個文科班,一個理科班。這次摸底考試,這兩個班裡不乏高分段的學生,大部分學生語文功底都很紮實,主要拉分項目還是在作文,但有極個彆學生的作文寫得行雲流水,不管是情感表達還是對文字的駕馭能力都遠超同期其他人,比如季文。
“你的那個作文,我都沒得眼看,寫的字倒是周正,內容基本不切題,寫的啥“一旦我多活了一天,那麼我就少活了一天”。張文香越說越生氣,隻差把試卷擺出來讓全家人一起評評理。
“老姨,這您就不懂了吧,這是哲學!思想有深度的人才看得懂,本以為你能懂我,哎,還是差點,姨,看來您還是得多學習,彆停滯不前啊。”話畢,張旗往嘴裡不停塞著紅燒肉,邊塞便豎大拇指,“不過,老姨,您燒紅燒肉的手藝,簡直是我心中的天花板,NO.1!米其林大廚來了都得給您磕頭拜師。”
頓時,桌上一片笑聲,張文香聽到這話氣順不少,語重心長地勸張旗,“嗬嗬,就你嘴貧!不過你得向優秀的同學看齊啊,多向他們學習,10班的季文你認識嗎?”
那是張旗第一次聽到季文的名字。從那以後,“季文”這個名字就經常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哎哎,你知道嗎?季文她這次考了全年級第五呢,真個文科班可就她進全五了。”同學A在年紀榜單前說。
“旗旗,你得多向人季文學習啊,這小姑娘不但語文好,英語也不錯,我聽你們秦老師說,那口倫敦腔,就像出國留過學似的。”張文香邊說邊不住點頭。
“季文她成績可好了,長得也不錯,人生贏家啊!”莫漁每次經過10班都要說一遍。
漸漸地,他對名字的主人產生了興趣。
當他們從10班路過時,他會不經意往裡瞥上一眼,看看大家口中的季文到底是何方神聖;做課間操時,他會在體轉運動那節,轉頭往季文她們班看;食堂打飯時,他會故意晚點去,因為季文總是要在教室裡待上一會兒才去吃飯。
慢慢的,他發現季文並不是老師口中典型的好學生,她也會為了追劇把MP4夾在書裡偷偷看,上課時會把耳機穿進校服袖子裡聽歌,做操時也會偷懶,老師沒看到就隨便比劃兩下了事,特彆是挑食這塊,簡直令人無語,他親眼見過,季文為了不吃肉末,耐著性子在食堂裡挑了整整二十分鐘,等她吃完離開位置時,隻看麵前餐巾紙上堆著一座冒尖兒的肉末小山。
那個夏天,他都像在觀察小動物一樣在暗中注意著季文的一舉一動,看著她和一頭卷毛兒的女生拿三角尺對著他們比比劃劃,聽王政喜、莫漁他們幾個驚歎她的語文竟然能考147分,看她一下體育課就要去小賣部買一瓶茉莉花茶,邊擦汗邊仰頭咕嚕咕嚕地喝。
他覺得,季文不再是一個隻在想象中的人,她就鮮活的、充滿生命力的站在他麵前,時而笑著,時而皺著眉,吸引著他靠近,想要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