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樂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確認身上沒有任何貓毛之後朝外走去。他這次沒有帶任何書,因為不需要。
一出小區門口,就能看見那輛黑色的路虎,許嘉樂打開車門坐進去。
雖然已經六點了,但路上仍然有從學校走出來回家的學生。建築物飛快向後移動,許嘉樂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這是唐婉第一次主動來這裡,但許嘉樂並不意外,後天是許維謙的忌日。每到這個時候,唐婉一定要來親自做些什麼,具體什麼原因,許嘉樂懶得想。
唐婉把車開出去很遠後,才道:“周末的兩天課我幫你和老師請假了,明天你好好休息一下,後天我們去看你爸。”
周日天剛亮,許嘉樂就被叫醒換上唐婉給他準備的衣服,然後起身去墓園。
這個時間來的人並不多,和看門的大爺打過招呼後,兩個人便往裡走去,唐婉手裡拿著一份文件袋和走之前從花棚裡新摘下來的鮮花。許嘉樂手裡拎著果籃和酒。
兩個人穿的都是一身黑。
許嘉樂其實有一件很想不明白的事情,明明這個世界無神鬼,但為什麼隻要去見已經去世的人,天永遠都會是陰沉的、會下雨的。
走到許維謙的墓碑前,天空已經飄起來毛毛細雨,冷風吹過,能讓人清楚的感知到,天氣真的變冷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唐婉精心選的。
那是許維謙大學畢業後拍的證件照,已經脫去了剛入學時的稚氣,變得更加成熟,但眉眼間依然留存著獨屬於學生的學生氣。
任誰見了都會誇一句很帥。
許嘉樂的眉眼就像極了許維謙,仿佛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許嘉樂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把手裡的東西一一開出來擺好,跪在墓前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
唐婉正拿著紙巾仔仔細細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許嘉樂說:“我在外麵等你。”
沒有得到唐婉的應聲,許嘉樂也沒在意,就和前幾年一樣,熟練的朝外走去。
雨開始有下大的趨勢了。
許嘉樂站在屋簷下躲雨,他來的時候沒有帶手機,所以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能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兩個小時,唐婉的身影遠遠出現在他視野裡,走近之後,唐婉眼眶發紅,能看出來哭過的痕跡。
唐婉的聲音也有些啞,她說:“我去車上等你。”
許嘉樂應了一聲,起身朝裡麵走去,許維謙墓碑前已經擺放了幾杯酒,有些是灑在外麵的。
雨徹底下大了。
豆大的雨珠落在地上發出聲響,許嘉樂的頭發衣服也徹底被打濕,冷風一吹,隻深入骨髓的冷,許嘉樂臉色有些發白,但他沒有動,他很認真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描繪著照片裡人的輪廓。
直到一顆碩大的雨滴打在他的睫毛上,滾落進眼裡,許嘉樂才感受到臉上的熱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許維謙墓碑前響起一道低低的聲音。
“爸,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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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淋了一場雨,許嘉樂和唐婉的身體都收到不同程度的損傷,然後齊齊躺在床上發起了高燒。
許嘉樂其實很少能夢到小時候的場景,就像是在受到刺激後身體開啟的某種自我保護機製。
隻有每次從墓園回來後,他才會夢到以前,許維謙還活著的時候,但以往夢到的都是許嘉樂願意看到的場景。
這次……
依然是在客廳,客廳的地上鋪著厚軟的毯子,茶幾電視櫃這些有尖銳地方的角都被包上一層海綿,足以見這家人對孩子的重視。
小許嘉樂趴在客廳中央,許維謙則是跪趴在他身邊,麵前還放著一本相冊,故意翻到中間給小許嘉樂看。
“看我們樂樂多可愛。”
許維謙指著照片上許嘉樂剛出生時光著屁股的照片揶揄道。自從小許嘉樂有了害羞意識後,許維謙就喜歡拿他剛出生時候的照片逗他。
果不其然,小許嘉樂氣呼呼的把頭轉到一邊去,自己生氣了還沒一分鐘,又重新把頭轉回來,然後鑽進許維謙懷裡,故意搗亂,伸手亂翻相冊。
這一翻,就翻到了前麵,前麵的照片是許嘉樂未出生之前,唐婉和許維謙相識以來的照片。
小許嘉樂一頁一頁的亂翻,走馬觀花一樣,直到翻到某一頁,小許嘉樂的手終於停下來,他被一張許維謙坐在草地上的照片吸引,他指著許維謙背後很異國的建築,好奇問:“爸爸,這是哪裡?”
“這是圖書館,哥倫比亞大學的圖書館,漂亮嗎?”許維謙說。
“漂亮!”
小許嘉樂聲音脆脆的,“爸爸,我也想去。”
不,你不想!
許嘉樂想要製止小許嘉樂開口,可是他根本動彈不得,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唐婉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然後是小許嘉樂極為篤定的聲音。
“爸爸,我以後也要去擱那比亞大學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