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情壓抑到無法控製的地步時,一切都將會爆發!有些時候或許把什麼攤開了說明白才是最好的辦法。在爸媽的世界大戰中我就是他們的導火索,這個導火索也被他們噴出的火花給點燃了。那天我鬥膽推開他們的房間,看見怒氣衝天的爸爸一手揪著披頭散發的媽媽,另一隻舉得很高的手將要落在我媽媽的臉上,我聲嘶力竭的叫了一聲:賴昌明!你敢打她試試!他們都驚愕了,我自己也被這從內心迸發出的聲音給震撼了。這是我第一次叫我爸爸的名字,第一次這麼大聲的跟他說話,是這麼凶神惡煞的。我媽媽驚恐的看著爸爸,她臉上明顯的瘀傷讓我的心一陣陣的疼痛。媽媽把我拉到一邊小聲的叱喝:“豆豆,你怎麼進來了?”我沒有回答她的話,目不轉睛的正視著爸爸,心裡出奇的平靜。爸爸黑著臉質問到:“賴紅豆,你剛剛說什麼?”“你有本事就不要打女人!她是老婆不是娶來讓你打的!”“你!”爸爸的青筋暴起,拳頭緊握,媽媽見情勢不對趕緊把我推到門口說:“豆,快走,這裡沒你的事!”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今天像是鐵了心似的,一定要把所有的心裡所有的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要說出來,也許是那個邱波給了我一點啟示跟勇氣。我心疼的看著媽媽認真的說:“媽,我們何必受這個委屈呢?女人離開男人就不能存活了嗎?”我繞過目瞪口呆的媽媽來到爸爸的麵前:“你想打我沒關係,我讓你打,但是在你打我之前,請聽完我說的話。我知道我們的紅豆村有點庸俗的傳統,但是你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明白什麼‘丈夫’這個詞的含義!你的老婆,不是到你們家讓你們打讓你們白眼讓你們侮辱的!她是人,不一定事事都能順著你們的意!你們生了我,一個女孩!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你也同樣有份!媽媽是承擔不起這個錯的!若你一開始就認為娶個女人是來你家為你生個男孩傳宗接代的話,那這個錯誤是你親手造成的!女人不是生孩子的工具!你要是覺得媽媽跟我對這個家百無一用的話,就請你放手讓我跟我媽走!如果你對我媽還有一點點的愛,就請你停止對她的百般折磨!如果你隻是看我不順眼,請你善待我媽,我可以從此消失在這個家庭中。”我的話說完了,原本以為爸爸那厚重的掌心會打在我的臉上,可卻是老媽布滿老繭的手給了我清脆響亮的一個耳光。
媽媽的淚水潸然而下,她的手顫抖的指著木呆的我:“你怎麼能用這樣的語氣跟你爸爸說話!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你爸爸?你這麼小知道什麼是“愛”嗎?你明白“愛情”是什麼嗎?你憑什麼說我跟你爸之間沒有愛情?豆豆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你小時候有多懂事多聽話嗎?我們去田裡忙的時候你會一大早起來幫我們洗衣做飯,你還會冒著酷暑幫我們插秧,四五點起來幫著去鎮上賣菜,去田裡摘毛豆……多麼乖巧的孩子啊!鄰居們見你就誇,說我有個好女兒,你知道那時我心裡有多開心嗎?儘管你爺爺奶奶不正眼瞧你,我也打心眼兒裡替你高興啊!值啊!媽沒白養你!可是你這孩子怎麼越大越不上進不爭氣呢!盈盈比你小一天,人家考上了大學,那多光榮的事啊!你怎麼就不為我跟你爸爭口氣讓你爺爺奶奶對你另眼相看呢!真是中了邪了,怎麼那個算命先生就那麼神準嗎?真的一輩子都讓這家人瞧不起嘛!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什麼話都敢說了,連你爸媽的感受都不顧了,對嗎?你翅膀硬了,自己能飛了,就想離開這個家了?對嗎?”
媽媽流著淚說了那麼多,控訴我所犯的錯誤,那淚水好像在嘲笑我的天真,原來我媽的快樂隻要我乖乖聽她的話就可以實現了。腦袋裡一片空白,到底我怎麼做才是對的?我微微點點頭,看著一邊沉默的爸爸,再看看坐在床邊獨立擦淚的媽媽,有一點點懂了,我苦笑著說:“爸,對不起;媽,我錯了!”無力的踏出了門檻,眼角的餘光仿佛看到了那個粗壯的男人在用手狠狠的揉著眼睛。
我渾身鬆軟的癱倒在秘密基地旁的兩顆紅豆樹下,看著漫無邊際的天空,知了不停的叫著,悶熱的天氣,讓我心亂如麻。邱波來了,一襲白色襯衫跟寬大的牛仔,乾淨舒爽,但在我眼中卻變味兒。這次是我讓他來的,我覺得這裡已經是三個人的秘密基地了,他也該屬於我們的一份子吧!“你,還好吧?”聲音很安靜,很舒適。我搖頭笑笑:“習慣了!”他蹲下來注視著我,我不喜歡被一個人這麼盯著看,而且是我討厭的人,我彆開臉。他認真的說:“你這樣子讓我有種想保護你的衝動。”“不需要。”“你為什麼老是拒人以千裡呢?難道除了盈盈你誰都不願意靠近嗎?”邱波略帶焦慮的話讓我陷入一陣沉默。“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的語氣很生硬。“嗬嗬嗬……”邱波莫名的笑了幾聲,“豆豆啊,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冷酷,希望我這團火能有朝一日把你這座冰山跟融化了。”我抿嘴一笑有點嘲弄的對他說:“但願你這團夥不要提前被一盆水給澆滅了。”邱波肆意的刮了我一下鼻子:“原來你也會開玩笑啊!”我懊惱的扭下腦袋,沒有人刮過我的鼻子。
一陣平靜過後,邱波歎了口氣:“豆豆,我要去學校了。”“哦。”“我的學校離這不遠。”“額。”“我跟你報考的是同一個學校。”這句話讓我愕然,“為什麼?”他的學習成績不亞於盈盈的。“嗬嗬,老天總是在捉弄我吧!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邱波有點緊張的問我。我無奈的聳聳肩:“去不了了,通知書毀了。”“什麼!你說什麼!”邱波突然激動起來,他抓緊我的胳膊拚命的搖著:“通知書為什麼會毀了?”我用力掙脫他的手捂著發酸的手臂皺著眉說:“我通知書毀了關你什麼事情啊!你瞎嚷嚷什麼!”邱波黯然神傷,他傻笑兩聲:“真的是天意弄人嗎?”他忽的又轉身對我說:“豆豆,聽我說,你一定要再繼續學習,不然這輩子就完了,知道嗎?”我白了邱波一眼冷冷的笑到:“從我生下來的那天就注定我這輩子完了。”“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頹廢!不要這麼輕易放棄!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一生中有很多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豆豆,為你的母親為了盈盈!我們一起走出這個村莊好不好?走出這個城鎮好不好?你可以讓你的母親以你為榮,你可以讓他們改變對你的目光的!”他的話無外乎讓我動容,我的確是有點心動了,受夠了家裡人那種怪異的眼神。他看著無言以對的我,按著我的雙肩語重心長的說:“最起碼學個技術,一個能掙錢的技術!豆豆,我不會讓你的一生就這麼定了的!等著我!”他拍拍我的肩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眼神便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那白色襯衫早已被汗水侵透。一顆成熟的紅豆把我砸醒了,走出這裡?在做夢吧!我撇嘴一笑:“誰都能定我的人生嗎?你想讓我等什麼呢?空悲喜?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