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戲,倆人配合得一如既往地投入和默契。一招一式,精準到位,一收一放,不留痕跡。又一場戲順利地完成了。之後導演讓大家稍作休息。
從角色中走出的倆人又開始打鬨起來。小男孩鉗住大男孩的手臂,推來搡去,讓大男孩沒有還手的餘地。正當小男孩為自己的技高一籌沾沾自喜時,一不留神被大男孩鎖住衣袖,旋即動彈不得。大男孩牙齒合攏,嘴角上揚,眼角下彎,沉浸式地盯著小男孩,露出明媚的笑容。倆人打太極似的,你進我退,或者你退我進,總之,就是那樣旁若無人地粘在一起。
休息中,導演興奮不已地對大家說:“下麵這場戲,是我們整部戲的最後一場戲,奮戰了6個月終於要殺青了,所以大家都要打起精神,為我們的作品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導演話音未落,旁邊嬉戲的倆人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登時被拉回當下。他們愣怔片刻,彼此雙手自然鬆開,眼神中的光芒悄然暗淡下去,心情就像是猝不及防踏空台階的虛無感,心臟不受控製地跳出了響聲。其實他們不是不知道這部戲馬上就要殺青的情況,隻是本能地模糊掉了而已。隨即,在導演的號令下,大家起身準備投入到下一場戲的拍攝任務中。這場戲是大男孩幫小男孩搭戲,大男孩隻有一個背影。開機了,不善掩飾或者根本掩飾不住難過心情的大男孩此刻顯得那麼的落寞。一遍、兩遍、三遍,緊緊就是配合小男孩走位,可他卻走得亂七八糟,仿佛聽不懂導演的話似的。
小男孩對大男孩心不在焉的心情感同身受,眼神凝視對方,一刻不曾離開,喉嚨上下浮動好像在吞咽著什麼。須臾,他不經導演同意,自動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朝前邁了兩步,對著大男孩低聲說道:“不要著急,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多次,直到可以。”
果真是一遍遍地走,一遍遍地試,連續數遍,連導演都有點迷糊了,到底是誰在給誰搭戲。
導演將大男孩拉至一旁,一邊反複講解如何走位的問題,一邊狐疑地望著他,匪夷所思地說道,“拍了這麼久,你是第一次這麼不投入!”
大男孩心思依然飄忽不定,而小男孩則佇立原地靜靜地等著,不時轉頭看看大男孩。看似淡定從容,實則耳朵一直豎起。小男孩聽著導演對大男孩忽大忽小的訓斥聲,心一陣陣地被揪起,導演沒有訓斥他,可他卻比他還痛。
在導演的反複強調下,倆人再次進入拍攝當中。當小男孩拿著劍徑直刺向大男孩時,劇本要求,大男孩在最後一刹那應該躲開,可是……可是大男孩並沒有,不但沒有,反而一顆淚珠從眼眶裡毫不掩飾地垂落,滴在了小男孩停駐在大男孩脖頸寸許的劍韌上。
倆人默然相對,原以為,還要重來,不曾想,導演喊停後,拍著手大為稱讚,隨後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
“這才是我最想要的效果!”
拍攝場地的燈光漸漸暗去。
脫去戲服的大男孩重新穿上清新鮮亮的私服果斷地離開了拍攝現場,沒有猶豫,沒有同任何人招呼,不但沒有招呼,反而是怯生生地有意避開那個“小朋友”。
自述:“明天不再有什麼期待,不能再期待和小朋友再有什麼好玩的事情發生。麵對盛宴必散的結果,就讓自己悄然離開吧,就當一切還沒有結束,就當一切還在繼續……隻是,我先離開了。來的時候身輕似燕,心無掛礙,走的時候,步履沉重,心思重重。我不知道我還能否回到原來的位置,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心無掛礙,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灑脫自如,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無所顧忌。”
生活的燈光漸漸亮起。
自述:“旅行是抵抗不可遣散的回憶的最好方式。我要離開這個地方,我要離開這個分不清楚現實和幻覺的地方。也許隻有跳出這個氛圍,我才能回到原來的位置,至少現在是這麼想的。我是那麼迫切地想要找回最初的感覺,找回原來那個自己。因為這種自我懷疑、懼怕分彆,難以割舍的感覺著實讓我難受,讓我不安。”
“……我走了,也許到了另外一個國度,我會一身輕鬆,我會自在如我,我會不屑一顧,我還是原來的我,可以對你視而不見,可以不用再……顯然現在是不能的,所以我要離開。也許一覺醒來,這隻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