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它,支撐著她度過這些日夜,盼著逃離噩夢一般的地方。
林海棠到現在都不信父親貪汙,可現在她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自己都保不住。
……
呆坐在椅子上許久,再抬頭時,樓裡各處熱鬨起來,廊道裡都點了燈籠,燭火通明更顯她房裡暗如黑夜。
像是被世上所有人遺棄的地方,她全身都沉浸在暗色裡,感覺深不可見底的沼澤將她往下拉。
路上見到有女眷被欺負時,林海棠不是沒想過自儘,尋死的方法有很多種,但她不能。
父親的案子定然是被人做了手腳,他和大哥現在如何不可知,她要撐住,等見到他們的那一日。
隻是一路以來的遭遇讓她要挺不住了。
混亂、叫喊、肮臟……
活了十幾年,林海棠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若不是蘇士明叫人暗中照料她,她說不定現在如何。
但到了這裡,林海棠完全沒辦法了。
鴻湘樓各處都有人看守,她曾經想過逃跑,但根本沒有機會。哪怕推開窗戶想要試著跳下去,發現底下都有人巡邏。
她自然不知道,每次有新貨來的時候,樓媽媽都會加強守衛,除了防止女子自儘外,還要想辦法不讓她們逃跑。
這是官窯,可不敢隨便叫人跑了。
想到這,林海棠心中漸漸升起絕望。
外麵已經響起吆喝聲了,想必客人開始入場,用不了兩個時辰,她就要被推出去。
林海棠拔下發鬢上的簪子放入袖子裡,打算在必要時候保住林家最後的清白。
剛理好袖口,就聽見外麵有腳步聲,隨後她的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有人進來。
林海棠心裡發緊。
屋裡沒點亮,她不知來人是誰,一時沒敢出聲。
那人從門口走了過來,腳步虛浮,像是喝醉了一般。
片刻後,腳步聲停了,林海棠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銀白月光透過窗欞,就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呼吸急促。
這人似乎也發現了她,因為他抬起頭,正正好好的朝著她看過來。
清雋的麵龐,一雙狹長的眼眸抬起,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瞧見眸子裡染了幾分妖異的紅。
林海棠倏地起身,因著太過緊張著急,竟然將身下凳子拽倒。
“你是誰?”
簪子握在手心裡,林海棠顫著聲音問話時,沒忘記悄悄回退一步。
那人不說話,林海棠頓生絕望。
樓媽媽說過,價高者得。這人,說不定已經將她今晚買下了。
蘇士明還未出現,她逃不掉了。
右手迅速抬起,她抬起頭任由尖銳冰冷刺入脖頸,疼痛驅散恐懼。
“你彆過來。”
大概是一整日滴水未進,明明是威脅的話,她卻聲音很輕帶著哭腔。不同於本地女子爽朗的聲調,江南出來的姑娘言語中透著嬌氣。
身穿豔麗薄紗的姑娘瑟縮著肩膀,消瘦的身體微微顫抖,無端的減了氣勢。
那人眼神如炬,先是朝著她臉上望過來,隨後視線下移,定在她脖頸上。
就是這樣一個怯生生的女子,卻有膽子想用簪子自儘。
他居高臨下的看她,雪白的脖頸猶如花莖,而順著漂亮弧度往下掉落的血珠,便猶如引人品嘗的花蜜。
他眸色晦暗的盯著血珠,瞳孔呈現出一種駭人的神態,叫人無端想起準備狩獵的猛獸。
他往前邁了一步。
腰間的掛飾被銀白月光照的發亮,林海棠在看清那枚玉佩後,頓時麵無血色。
前幾日她難得被帶出房間去,準備找機會偷跑時,慌不擇路闖入了後院,當時一名華服公子背對著他,手中握著一把匕首。
匕首帶血,他腳下躺著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或許,那已經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了。
林海棠嚇的呆愣,立刻捂住嘴這才沒驚呼出聲,悄聲離開。也因為這段小插曲,她被鴻湘樓的人找到,樓媽媽罰她不許再邁出房間一步。
她沒看見那人的臉,但在那人彎腰用屍體衣裳擦拭匕首時,瞧見他腰間帶著的玉佩。
與麵前這人的一模一樣。
袖子下的手抖的厲害,他看出來她似乎比方才更害怕。
顯而易見,一個陌生的男人闖進房裡,任誰都會驚慌害怕,但不該是這幅怕他暴起殺人的怕法。
在林海棠怔住的時候,一陣風靠近,隨後她後背發熱,靠上了滾燙的胸膛。
那人氣息不穩,有力的臂膀從背後將她環住,像是親密戀人的姿態。
但林海棠的雙手被他一隻手扣住,他虛虛的環著她的腰,叫她毫無招架之力。
完全處於劣勢的林海棠,根本看不見身後之人意外的表情,自然也無法注意到,簪子尾端上的血跡不見,而他唇上染了一抹殷紅。
就在林海棠要尖叫的時候,那人聲音慵懶的道:
“跟我走和留在這,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