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天黑我送您回去吧。”

“送什麼送，我的眼睛可比你們年輕人好多了，你快進去吧。”

楚耀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阿婆打開外麵的門走出院子，院子外是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見，隻能聽到黑暗中呼嘯而過的寒風。

楚耀回到了二樓，他把畚箕裡的菜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青椒炒臘肉和酸辣白菜，飯菜還是溫熱的想來是一直都在鍋裡熱著。

老家的飯菜跟外頭的就是不一樣，充滿著家鄉的味道，也像極了家裡人的手藝。

整個屋子冷的像個冰窖一樣，隻有楚耀這個房間還帶著溫度。

吃完後楚耀提著畚箕來到廚房，把碗筷洗乾淨放了回去，等著明天再拿給阿婆。

他經過客廳的時候停在了上麵的相框前，楚耀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沒來由的一種整個人像是空了一塊似的。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掏出筆記本處理剩餘的一點兒工作，天邊微微泛白，遠處傳來犬吠聲，楚耀這才合上筆記本入睡。

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楚耀洗漱好穿上羽絨服，提著畚箕就往阿婆家走去。

還未走進，門口拴著的土狗就凶狠的朝他齜牙犬吠，楚耀站在原地，扯著嗓子道：“阿婆！阿婆！”

老人家上了年紀的總是有點兒耳背，楚耀跟土狗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楚耀又扯著嗓子喊了幾聲。

早上經過的人看到了楚耀，忙打招呼道：“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來人楚耀不怎麼認識了，他禮貌的喊了一聲，“半夜回來的。”

“你這公司可以哦，放假早。”

“是啊。”

“找阿婆？”

“是的。”

來人小聲的說道：“阿婆脾氣不好，養的狗脾氣也這麼差，上次從門口經過就被這狗咬了一口直接去醫院打狂犬疫苗了，現在都不敢從阿婆的門前經過。”

土狗還在呲牙的盯著他們，如果沒有被拴著像是下一秒就能撲過來撕咬他們似的，院子裡的門被打開，阿婆探出頭，“啊耀？”

來人見阿婆出來了，乖巧的喊了一聲，阿婆沒理會他，他有些尷尬的走開了。

“在外麵站著做什麼？還不進來？”

楚耀看了看阿婆腳旁邊的土狗，那雙凶狠的眸子還看著他，阿婆伸出手拍了一下狗頭，“旺財！去那邊！”

剛剛還雄赳赳氣昂昂的旺財一下子就低下了頭，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趴在了阿婆指著的地方，楚耀這才走了進去。

阿婆的院子打掃的很乾淨，看起來東西有點多但都收拾的很整齊，一走進屋子，楚耀就打了一個寒顫，外頭大太陽曬著，站在日頭下身體還暖和一些，但這個屋子冷的就像是冰窖一樣，“阿婆，你暖氣怎麼不開啊？”

“開什麼開？浪費錢。”

“裝暖氣多貴啊，您不用這也不是浪費了嗎？”

一說起這個阿婆就生氣，“早就說了不用裝什麼暖氣，非要裝，我這大半輩子都這麼過來的，沒有這麼金貴。”

楚耀跟著阿婆來到了廚房，把畚箕放在灶台上，把裡麵的碗筷拿出來放回原位，“這還不是心疼您嘛，孫子有孝心又會賺錢又舍得給您花錢，您老人家是個有福氣的。”

阿婆提著不鏽鋼鍋蓋，突然把鍋蓋“咣當”一聲用力的放在一邊，“他有孝心怎麼就不給我帶孫媳婦回來？他把孫媳婦帶回來比這些什麼暖氣都有用！”

再說下去就要牽連到自己頭上了，楚耀識趣的閉上嘴巴。那會兒裝暖氣的時候楚耀也讓工人去阿婆家看了，想著也幫阿婆家裝，但被阿婆的孫子知道了，那小子自己掏腰包裝了。

楚耀在阿婆家蹭了一頓午飯，這才慢吞吞的準備出門。

還沒等他踏出去，阿婆就拉住他了，“誒，記得買些金元寶，金元寶在下麵可比紙錢值錢多了。”

楚耀哭笑不得，“誰跟您說的啊。”

阿婆神神叨叨地說道：“還不是我走了的那個伴托夢給我，他說燒的錢不夠他用。這人啊，死了也會變，生前節儉死了就花錢大方了。”

楚耀開玩笑道：“指不定是下麵物價貴了呢。”

但楚耀還是聽話的買了一大堆金元寶，用麻布袋裝著提著走，一路上都有遇到人，楚耀都笑著一一打招呼，等他走遠了之後，那些人站在他身後道：“那個就是楚家小子，去給他家人燒紙錢去了。”

“過個年都冷冷清清的，也難為他每年都回來。”

等楚耀到了目的地之後，身上出了不少汗，手腳都是暖的。楚耀也不顧地上臟，直接盤腿坐下來了，把不鏽鋼盤子放在墓碑麵前，點起火就開始送錢了。

“阿婆說陳伯給他拖夢，下麵要用金元寶，我就給你們燒金元寶了，彆擔心，紙錢我也買了等會兒燒過去，這年頭手上沒點兒散錢總是不方便。老家好冷啊，冷的不行，幸好家裡裝了暖氣。爺爺你還說暖氣費錢不舍得開，我之前開了你還生氣。現在我回家了家裡的暖氣全都開了隻有我一個人用，這不更浪費了嘛。您看您，暖氣都沒有享受到幾回，全給我用了。”

“金元寶我買了一蛇皮袋的，不夠了跟我說哈，大家一起慢慢分。你們說說，陳伯都會給阿婆拖夢，怎麼你們一個個都不理我，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長得帥，又年輕又會賺錢，外麵的人都叫我楚總，你們還不滿意？”

楚耀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輕輕的掀開了盤裡疊在一起還未完全燒完的金元寶。剛剛爬山的暖意緩慢的消散，像是抓不住的風留不住的人一樣，手腳都開始冰冷起來，山上寂靜的隻有偶爾飛鳥飛過時的鳴叫聲。

“要不我跟你們說個高興的事情吧，我有老婆了。”火光在微風中猛地長高了幾寸，楚耀嘴角微微勾起，又扔了幾個金元寶，“很高興是嗎？我也很高興！他叫仁安，盤正條順又香又好看，而且還能帶兵打仗十分的厲害，是我千方百計、死皮賴臉追來的。”

“他很優秀，不過你們放心，他對我很好。他懷孕了，之前出了點兒問題在醫院住了三個月，我好久沒有求過你們了，這次麻煩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隻求你們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楚耀的聲音微微低沉，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他往盤子放金元寶的手微微的顫抖，“我好想他，好想回去找他，可是我找不到去他身邊的路了，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回到他的身邊？”

他的聲音消散在風裡，寂靜的隻能聽到火苗燃燒洶湧的細微的劈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