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也不能舉著瓶新紅酒衝人笑。
跟狐狸似的。
喬沉歎口氣。他其實不該想起林子的,往好聽了說,這叫“醒悟”,往難聽了說,這叫覬覦。
喬沉把毛巾往盆裡一丟,用力搓了兩下,搓到左手腕又隱隱發痛了,沒工夫想林子了,才猛地從盆裡站起來,扔了水瓢,舉起桶,把剩下的水“嘩啦”一聲全倒在了身上。
大半的水都落在了盆外邊兒,蜿蜿蜒蜒地往四麵八方延伸,喬沉舉著桶,發愣看了一會兒,直到有一徑水流往床底下跑,喬沉才猛地回過神,連忙跑過去抄起旁邊的拖把,叉猹似的往前一墩,把水堵在了床前。
喬沉拄著根拖把棍,忽然笑了起來。
四月的南方最是潮濕,要讓這徑水溜進床底,用不了幾天,床單就會濕噠噠的,一塌糊塗,沒法兒睡人。
林子會有這種煩惱嗎?喬沉笑出了眼淚,肯定不會,林子的家不知道幾層的彆墅,一走進去,富麗堂皇,跟宮殿似的,有地暖、空調、浴霸,肯定既不潮濕,也不用蹲盆裡洗澡。
喬沉笑了好一會兒,才拍拍自己的臉,直起身,把周圍的水都拖乾淨了,又端起紅盆子,把洗澡水一股腦地都倒進了蹲坑裡。
後天去買個熱水器,喬沉想,後天林子買酒的提成錢就要跟著工資一塊兒發了,他要用這筆錢去買個熱水器。
可他沒想到,比林子的錢更早來的,是林子本人。
林子開了個超大包的包間,烏泱泱一群人擠進去,林子衝著前台揚了揚下巴:“叫木木。”
喬沉推著酒車進去往E70走的時候莫名生出了點緊張,腦子裡糊裡糊塗地思考,萬一今天林子還讓他推酒,他要推哪種?
推貴的?不合適,喬沉上次賺得夠多了;
那推便宜的?也不合適,今天這麼大幫人呢,推便宜了彆人還以為他這個小服務員看不起林子。
還沒等喬沉想出答案,E70就到了眼前。他抬起手,手心碰上冰冷的鐵把手那一刻,喬沉的臉比腦子快,先一步掛上了職業的微笑。
他手腕剛一使勁,門就從裡麵打開了。
喬沉沒有防備,身子被門帶著慣性往前傾,又被林子眼疾手快地扶穩了。
喬沉不好意思地衝人笑了笑,“謝謝老板。”
林子“嗯”了聲,朝他旁邊的酒車看了眼,樂了。
“你同事沒跟你說?”林子問他。
喬沉茫然地搖搖頭:“什麼?”
林子臉上的無奈一閃而過:“沒事,進來吧。”
喬沉推著車,跟在林子後邊兒走了進去。
裡麵男男女女,雜亂得很,喬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先開口吆喝賣酒,就朝林子看了眼。
林子挑挑眉,不知是誤會了還是怎麼的,一扭頭:“要紅的還是白的?”
這話從林子嘴裡喊出來,突然就有了氣勢,好像問的不是酒,而是那種幾百億的項目,拿了個項目書問你:要這塊地皮還是那塊窪地?
喬沉被自己的腦補逗樂了,笑容又大了點。
房間裡的人鬨哄哄的一通亂喊,白的紅的都有,林子扭頭見著喬沉的笑,愣了愣,以為他是看著能賺大錢了,樂嗬呢,頓時也覺得好笑:“拿幾瓶之前的紅酒,在來三瓶最貴的白的。”
“幾瓶”是個很抽象的概念,但喬沉在這行做久了,能看人抬酒,林子把酒定好了,數量不是問題。
喬沉乾脆利落地醒了四瓶紅的,又啟了三瓶白的,放在一邊,剛打算走,林子突然拉住了他。
喬沉視線緩慢地從被拉住的手腕挪到了林子的臉上。
喬沉倒不覺得林子是想占自己便宜,乖順地問:“老板還有吩咐?”
林子衝沙發一抬下巴:“一起。”
那哪成啊!
能一起的,不是朋友,就是mb,喬沉跟哪個都挨不著邊,他真就一賣酒的!
喬沉想也沒想,往後退了一步:“不了吧——”
林子沒說話,就看著他,剛剛嘴邊的那點笑意也漸漸淡了下去,配合上包間的燈光,看上去有點似笑非笑的意味。
喬沉頓了頓,垂下眼,雙手鬆開推車的把手,誠惶誠恐地坐在了沙發的最邊緣。
可林子還是沒放過他。
喬沉眼前投下一大塊陰影,他仰頭朝林子看去,又往沙發外側挪了兩道。
林子幾乎要被他氣笑了,拽著他就走到了沙發的正中央,又把人往沙發上一摁,自己自顧自地坐在了喬沉的旁邊。
喬沉手足無措了起來。
他做慣了透明人,這種全場中央的位置太打眼了,喬沉幾乎是局促地把自己往沙發裡縮。
可惜他身邊坐著個林子,就算喬沉把自己縮進沙發芯裡,也不可能沒人注意到他,很快就有人從喬沉吹了個口哨。
“呦,剛還以為你就是個酒保,沒想到是個mb。”一個男人笑著衝喬沉走過來,上下打量了兩眼,“挺標致啊。”
喬沉抿抿嘴,沒敢抬頭,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往林子那兒靠了靠。
那個男人還要再說什麼,喬沉卻突然感覺肩膀一熱——
一隻手虛搭在了喬沉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