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有了!”中年男人氣喘籲籲,目光裡都是激動,“剛剛有個人過來送了這本書!都沒要錢!你看看!是不是這本!”
是那個二手書店的老板。
喬沉接過《孽子》,翻動了兩下,裡麵密密麻麻的都是鉛字,還有不少便利貼。
“葉秋成。”喬沉輕輕念了念扉頁上的名字。
葉秋成的字跡很瀟灑,密密麻麻的,可書頁卻一點兒都沒卷起來,看得出是真愛惜。
喬沉剛準備合上書,一張字條突然洋洋灑灑地從封麵的折痕處飄了下來。
喬沉一把接住,在看清字條上的字後卻愣住了——
“我曾怯懦而無望地愛過你。”
他的心忽然被狠狠揪了一把,頭卻不由自主地朝天空看去。
碧空如洗,陽光正好,沒有月亮。
“看什麼?”林浮生一直在旁觀著喬沉和老板的互動,現下察覺到喬沉的情緒,沒忍住還是開了口。
喬沉搖搖頭,收回目光,問老板:“多少錢?”
老板很瀟灑地一揮手:“不收你錢!你都蹲了這麼久了,好容易找到了,怎麼還不開心呢?”
何止不開心,喬沉的麵色簡直稱得上難過。
他不知道這個“葉秋成”發生了什麼,竟舍得把自己寶貝成這樣的書送出去。字條上的話與夢中的字符巧合重疊,喬沉為葉秋成難過,也陡然為自己的未來生出了點不安。
“謝謝您。”喬沉擠出一個笑,“錢還是要給的。”
他掏出一張綠色的五十,遞給老板:“我要走了,有緣再見。”
老板看著這兩人男人的背影,拿起手機搜了搜《孽子》,搜完,一臉的恍然大悟,看向手裡的綠色紙幣,興奮激動的臉上突然生出了點猶豫,原本緊挨著掌心的紙幣也被他用兩根手指捏著,有些嫌棄的模樣。
回到車裡,林浮生終於看清了喬沉擱置在腿上的書的書名——《孽子》。
林浮生沒聽過這本書,好奇地問:“蹲了很久?怎麼不去買新的?”
喬沉沉默了一下:“想要筆跡。這本是講同性戀的。”
林浮生沒聽懂。
喬沉又解釋了一句:“我沒有朋友。”
林浮生明白了,他沉默一下,探過身,捏了捏喬沉的手:“但你現在有我了。”
喬沉看看自己手上的手掌,又看了看林浮生。
這句話聽著太煽情了,“有我了”,多有力量又讓人怦然心動的話,可喬沉不知道是被字符那句話驚到了,還是被夢中那張大網嚇著了,突然有些通體生寒。
他張了張嘴,可一個音節都沒發出,就又把嘴閉上了。
他想問問林浮生,你能一直陪著我嗎?或者說,我能一直有你嗎?
喬沉不敢問,他知道“一直”“永遠”這種詞太虛無縹緲了,小孩兒都不信這個了,大家都隻信當下——
當然,喬沉想,我還是最怕聽見不想聽的答案。
林浮生見喬沉還在發呆,笑了聲,覺得這人真是軟乎得可愛:“我先帶你去家裡認個路,衣物和生活用品家裡都備好了,尺寸應該大差不大,除了——”
林浮生飛速朝喬沉下麵瞥了一眼,隨後含著笑收起視線:“要是內褲尺寸不對,你可以出去買,家裡有司機。”
林浮生這幾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喬沉饒是再不信林浮生“合同”的借口,也被迷得找不著北了。
聽聽!家裡!多好的詞兒啊。
喬沉從不稱那個出租屋是自己的“家”,他阿爸那兒應該也算不得是個“家”了,他個孽子,漂泊無依地在社會上遊蕩了一年多,終於又有家了。
喬沉簡直想讓林浮生對著他再說一次,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你再說一次。”
“什麼?”林浮生看著前麵的彎道,拐過去才匆匆看了一眼喬沉,他以為喬沉會惱羞成怒,會不好意思,但叫他“再說一遍”是什麼意思?
威脅他啊?
聽不出來啊。
“說一次......我們回家。”喬沉眼巴巴地看著林浮生。
林浮生明白過來了,啞然失笑,挺正兒八經地重複:“喬喬,我們回家。”
喬沉一顆心都要蹦出來了。
他開心地勾起唇角,直到碰見下一個紅綠燈,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生活用品?”喬沉突然有種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感覺。林浮生一早就知道他會答應跟他在一起??
林浮生沉默一下,默默看了一眼喬沉即將發怒的樣子:“你去辭職的時候。”
喬沉放寬了心。
不是套路他、玩弄他、把他當個好騙的小白兔,就行。
他就跟大腦卡頓似的,遇著紅綠燈才能動彈兩下,第三個紅綠燈路口時,喬沉驀地紅了耳尖:“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
林浮生挑眉,上下的打量了喬沉幾眼,打量到喬沉的臉都快成了個紅薯,才慢慢悠悠地說:“騙你的,我每種尺寸都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