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鬼說得對,正兒八經談戀愛,哪有不知道這個的?
林生自己也說,讓喬沉“使喚他”要心安理得些。
喬沉又捏了捏拳頭,重複了一遍:“我今晚就去問!”
女鬼看了他一眼。
他見過的人太多了,風月場上的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喬沉這顆小白楊不被人拿電鋸連根留樁地砍了就不錯了,更彆說林生大了他十歲,還樹樁呢,根都得被這個什麼林生鏟禿了。
紙醉金迷裡求一個真心,這太蠢了,也就喬沉能乾得出來。
女鬼有著幾乎十成十的把握,喬沉今晚要能從林生嘴裡落的一句真話,他“女鬼”倒著寫。
章魚小丸子剛好上上來,女鬼夾了一個放到喬沉的盤子裡,點了點:“我上次的那個金主好像跟你的林生挺熟,我去幫你問問。”
這是篤定了喬沉自己問不出什麼。
喬沉垂眼看了看那個小丸子,沒說話,也沒點頭。
他記得那個人,王老板,說要去林生家拜訪林生的誰——
喬沉倏然反應過來,自己其實不蠢也不傻,他能第一時間就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可每次當他想問的時候,林生總會恰到好處地打斷他的思路,堵住他喉嚨裡的話,用溫情和關心,把喬沉糊弄到彆的地方上。
比如王老板被打斷的話,比如林生為什麼要重新買棟房子同居,比如林生當時縮回手的激動真的是因為合同嗎?
林生說王老板想拜訪的是他自己,說房子是給喬沉遲來的生日賀禮,說是,自己真的有緊急的合同。
所以喬沉都信了,或者說,他不得不信,因為他沒辦法去驗證林生的話,他隻能信。
一頓飯食不知味地落了肚,喬沉到最後也沒琢磨出鰻魚究竟是什麼魚,咖喱為什麼這麼濃稠,手握裡為什麼要包個紫蘇,林生為什麼會喜歡他。
他一邊絞儘腦汁地思考自己除了張臉還有什麼彆的優點,一邊跟著女鬼往外麵走。
四月底的天暗得要更晚一些,外麵零星還有點光亮。
女鬼的金主司機在店門外等他,先走了。喬沉翻開通話界麵,猶豫了兩下,還是沒打電話給李叔,路邊隨便招了輛出租車上去。
合上車門的那一瞬間,好像天光倏忽就暗了,最後一點光亮也沒了,整片天空黑黝黝的,沒有星星。
喬沉開了點窗,夜晚清涼的風“呼呼”地吹進來,把喬沉前邊兒的頭發都撫到了後邊,喬沉在反光鏡裡瞅見自己,像一個假扮成熟的小孩兒,被風梳成了大背頭,挺滑稽。
前麵的車載廣播還在吱哇吱哇地亂叫:“今日晚七點半,南方天空將出現百年難得一遇的超級月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停了,喬沉思緒繁雜地下了車,打開車門的一刹那,車載屏上的數字輕輕一躍,跳了兩位——
7:30。
喬沉雙腳踩上了彆墅門口的地麵,那一刻,他仰頭看見了一輪碩大的、猩紅的月亮,沉沉地在他頭上踩踏,往他脊梁骨上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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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沉輕輕打開了門,一樓燈火通明,他踩上地毯時,地毯驀地發出了聲音:“歡迎回家。”
喬沉愣了愣,這聲音他今天下午出去的時候還沒有,那就隻能是林生剛弄的。
林浮生也聽著了聲,從二樓的書房慢悠悠的踱步出來,倚靠著欄杆:“喬喬,回家了。”
林浮生的笑容溫吞而謙和,帶著十足的沉穩和寵溺,喬沉的心不可遏製地跳動了起來,在那一瞬間,喬沉忽然什麼都不想問了,這樣渾渾噩噩過下去也很好,隻要林生在身邊,就足夠了。
“喬喬,上來。”林浮生衝他招手。
喬沉擠出個笑,乘著電梯上去了,電梯門重新打開的那一瞬,喬沉就被擁進了林浮生的懷抱。
“想我了麼?”林浮生咬著他耳朵,“晚上吃的什麼?”
喬沉慢慢把雙手環了上去,下巴順勢搭在了林浮生的肩上:“日料。”
喬沉的語氣實在是平淡,甚至沒說“想”,林浮生看了看他:“不開心?”
喬沉不得不承認,在那一瞬間,他退縮了,他不敢問了。
喬沉重新把手臂環上了林浮生的腰,兩人的胸膛緊緊貼著,他聽著兩顆心的心跳逐漸趨於同一頻率,嗅著林浮生頸邊沐浴露的香氣,手上家居服的觸感又柔軟又溫馨,喬沉用力閉了閉眼。
“阿生。”喬沉輕聲說,“我能問你些事嗎?”
林浮生什麼人?商場上的老狐狸,名利場上最毒最辣的那雙眼都在他眼眶裡裝著,他幾乎是一瞬間就猜到了喬沉心情低落的來源。
林浮生想了想,把那句“你同事跟你說了什麼”噎了回去,重新吐出來的是充斥著理直氣壯的兩個字——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