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沉下去的爛泥 可我毫無保留的愛你……(1 / 2)

喬木 詞弈 3969 字 10個月前

“後來他收了鞭子,把我摁在樹乾上打——”喬沉緩緩地說著,空洞的眼神逐漸聚焦了起來。

喬沉原以為這事兒鬨兩天、挨幾頓打就能過去,再不濟,溫水煮青蛙,多煮幾遍,喬福再怎樣,也不至於強行拉個姑娘來跟喬沉上床吧?

“還好我那天左手實在疼得要命,晚上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喬沉苦笑了一下。

他那天睜眼到天明,一直冒著冷汗捱到了雞打了鳴,剛想翻身下床,趁著喬福還沒醒,偷偷去鎮上找個小診所,接接左手,結果剛走到門口,還沒出去,他就聽見喬福在打電話。

“你知道他在跟誰打電話嗎?”喬沉緩慢地擰過了腦袋,哀戚地看著林浮生,嘴唇一張一合,吐出三個字——

“戒同所。”

喬福不知道那種地方的可怕,喬沉是知道的,他在書裡看見過。

“所以我逃了。”喬沉垂下眼,“我當時什麼也沒帶,就身上一套衣服,連瓶碘伏都沒,揣著原本打算接骨的200塊錢和張身份證,買了張車票,來了這兒。”

林浮生久久沒說話。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故事。

林浮生凝視著喬沉那隻手,喬沉不說,他也沒繼續往下問,比如喬沉後來是怎麼靠著一百來塊錢接上這隻手的,比如喬沉又是怎麼成了酒保,他來的第一天住哪兒,吃什麼......

左右不過是些讓人為他難過的經曆。

“疼嗎?”林浮生輕輕按壓著那根纖細白皙的手腕,又舍不得使了大勁,觸著珍寶似的,連個坑都不敢按出來就鬆了力,好像隻是要確認這裡麵的骨頭如今是好好的。

喬沉沒回答,他仰頭看著林浮生:“阿生,吻我,可以嗎?”

縱情歡愉了這麼多次,林浮生頭一回以這樣溫柔的姿態去吻喬沉,像是要代替那棵喬木的枝丫,去撫平這個年少狼狽離家的少年經年累月的疼痛,和久而未愈的傷疤。

兩人的唇舌一觸既分,喬沉傾身吻上林浮生的眉眼:“阿生,你的眼睛很漂亮。”

裡麵有喬沉渴望了二十年的愛。

喬沉不覺得喬福是不愛自己的,可是他的愛更像是投射,他隻是把對喬媽媽的思念和不舍投射到了喬沉身上——

喬沉很難不去想,這樣的愛的基石,是不是也有恨,喬福在某天夜半醒來的時候,是否也怨恨過喬沉,是否也設想過,如果沒有喬沉,喬媽媽就不會死的可能性。

至少喬沉想過:他出生就背負了人命,他的一生就是以罪惡做的基石,連他得到的愛都是摻了雜質的。

喬沉不覺得自己這是在鑽牛角尖,這份對喬福、對喬媽媽的愧疚,存在了二十年,比門口那棵老喬木的根紮得還要深,刺破喬沉的心臟,腐爛入骨。

他就是沉下去的爛泥,從沒有得到過一份純粹的愛——

“阿生,你愛我嗎?”喬沉像個溺水者,渴求林浮生這根浮木能夠把他從永沉泥潭的灰敗世界裡搭救上來,能給他一份純粹的、乾淨的愛。

這份愛的根是喬沉,養料是喬沉,結出的花也是喬沉。

林浮生輕撫過喬沉那雙漂亮卻盛滿了哀憐的眼睛,黃色的燈光自上而下傾瀉在喬沉的頭頂,像聚光燈,喬沉是舞台上最豔麗的玫瑰,也是最憫惻的傷鶴。

“愛。”林浮生說,“我愛你,喬喬,毫無保留的愛你。”

他撒了謊。可他沒法兒說一個“不”字。

舞台上的傷鶴隻有一隻,林浮生自覺自己隱瞞著喬沉的那些是能貫穿這隻白鶴心臟的、最鋒利的刀子。

可林浮生沒辦法不騙他。他的喬沉看起來憂傷又不堪一折,林浮生除了捧著、哄著,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他不是不明白喬沉這句“愛我”的背後,要索取的是怎樣乾淨又怎樣無暇的心意,但他現在給不起、給不了,他除了撒謊,他無路可選。

可喬沉不知道。

他像個孩子般笑了起來:“我也愛你啊,阿生。”

喬沉一聲一聲的“阿生”簡直是淩遲的刀刃,林浮生的心都要被剖成了千片。

林浮生輕聲問他:“我定明天的車票,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喬沉收了笑,沉默了半晌:“阿生,我怕。”

他怕他再挨一頓打,也怕那僥幸躲過的戒同所會再次與他擦肩,更怕......更怕一年前的不辭而彆,讓喬福傷透了心,從此喬家大門對他緊閉,他再沒了來處,也失了歸途。

林浮生輕拍著喬沉的手:“不怕,他打你,我就代你受罰;他罵你,我就跟你一塊兒挨訓;他要是把你送到哪個小黑屋裡藏起來,那我散儘家財也要掘地三尺把你找出來——喬喬,彆怕,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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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浮生的助理辦事能力確實可以,衣食住行,一應俱全,連每天的氣溫多少,應該穿多厚的衣服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但是——

喬沉側躺在林浮生旁邊,八爪魚似的拱著林浮生:“他為什麼要定標間?”

訂酒店這事兒喬沉不覺得有什麼,萬一他真進不去喬家的大門,難道還讓林浮生跟自己一塊兒去住橋洞?

可為什麼要訂標間?這助理分明是知道自己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