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凜儘量的放輕步子，好像生怕嚇跑了眼前的人，近到一定距離，再怎麼放輕下過雨的地麵也還是不配合的發出了響聲，肖凜皺皺眉，頓了頓，繼續向柴靜歡走去，柴靜歡聽到了聲音，猛然抬頭，肖凜看清了她的臉，先是茫然，慢慢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直直地盯著自己，肖凜迎著她的目光，依然一步步走向她，從容的、堅定的。

肖凜走到柴靜歡麵前，慢慢蹲下，依然是迎著柴靜歡的目光，目光坦然，略帶笑意，眼睛還是一樣的漆黑，但今天，顯得神采奕奕。

“你怎麼知道這裡？”在肖凜灼灼地注視下，柴靜歡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這句話，柴靜歡不敢深想，她不敢知道，從秦之嶺死的那一刻，她就開始逼迫自己忘記肖凜、不再愛肖凜。肖凜沒有接話，“花枯了，看不出來好不好看了。”像是自言自語，“你....？是方頤告訴你的？”“畢竟你是這麼照顧我的老師，不是嗎？柴老師？”肖凜微微笑了，這個笑，比之前的每一個都要真誠一點。“肖凜，到底為什麼？你真有這麼喜歡我？” 這是柴靜歡第二次問肖凜這個問題，第一次問的時候，肖凜毫不猶豫的回答，這一次，肖凜停住了。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隻是因為一個八分鐘的春夢呢？”肖凜正經，不像在開玩笑。柴靜歡不明白，隻是看著她，麵露疑惑。“我也覺得奇奇怪，第一次在201，你讓我去午休，我睡在你上鋪，從縫裡看著你小小的，迷迷糊糊睡著了，夢到你睡在我身邊，抱著我，醒來發現，隻睡了八分鐘。”又頓了頓，“記得嗎？從那之後我在躲你。”回憶突然湧上柴靜歡的心頭，是那天，她告訴肖凜，她最討厭師生戀了。

她從未這般洶湧的回憶過肖凜，在裡麵的日子，雖然總是會想起，但柴靜歡總是逼迫自己去做一些事情來打斷自己的思想，久而久之，也就沒有那麼經常去想了。而現在，隨著肖凜剛剛的話，回憶像洪水猛獸朝柴靜歡撲來，她躲不開，也無處可躲。她想到肖凜第一次見到她主動幫她抱起箱子、想到肖凜端著自己的飯碗堂而皇之的敲開了自家的門、想到肖凜驚訝於她會喝酒，並哀求自己讓她喝一口，結果一口都沒喝下去、想到肖凜追在她後麵問“你也會喜歡我嗎？”、想到肖凜跑步時臉上浮現出的自己從未見過的神情，吸引的她移不開眼、想到毫無經驗的肖凜依然在努力的討好她，告訴她“你快樂，我就快樂”、想到訓練看到自己用最快速度跑過來眼睛閃著光的肖凜....都是一個一個，鮮活的肖凜。果然，在裡麵的時候控製了自己的思想是對的，都是肖凜...但，她已經沒有資格再見到這樣的肖凜，或者說，她親手殺死了這樣的肖凜。

“不記得，不需要記得。”柴靜歡冷眼看向肖凜，“以後彆來了。”“柴靜歡，你忘記了我很細心嗎？”聽到這句話，柴靜歡怔了怔，是剛剛無法躲掉的回憶出賣了她？張嘴剛想說什麼，肖凜已經轉過頭不再看她，而是看著父母的相片，喃喃自語起來：“叔叔阿姨，我又來啦，之前跟您們說的那麼多的廢話，實在打擾啦，以後我不會經常來了，你們也看到了，柴靜歡現在很好，她完完整整的站在你們的麵前，她是很好的老師，同樣，也是您們很好的孩子，”說罷轉頭看了看柴靜歡，笑著又轉過去：“父母是最愛你的人，永遠不能讓父母生氣，這是柴老師教我的呢，看得出來她非常愛您們，不讓父母生氣這一點我做的並不好，但以後我會努力改正的，謝謝您們這些年來讓我的情緒有了出口，讓我堅持到了這一天。”又張了張嘴，但肖凜沒有再說出話來。沉默蔓延在兩個人中，柴靜歡震撼，聽著肖凜的輕鬆的說出這些話，柴靜歡心裡不是滋味，不可否認她是自私的，從來隻管她自己的感受，隻看著她自己的目標，並不在意傷害了多少人，讓多少人為她擔心，這是她一貫的作風，從父母雙雙離開她後。她一直篤定的說出自己不喜歡肖凜了，但現在，她在動搖，這種動搖讓她都感到害怕，今天是出獄第三天，出獄那天她故意沒有告訴方頤，她不想看見肖凜，她固執地以為是因為她對肖凜已經放下了，不想有過多的糾纏，但傅明泉出現在賓館房間的那一刻，知道肖凜一定會來的那一刻，她也動搖了，如果那時候她拚命要走，是沒人攔得住她的，但嘴上說的再雲淡風輕，最終還是沒邁開步子。她一次一次次的不辭而彆，她不僅對彆人狠心，對自己也狠心，肖凜完全忽視了她的絕情 ，一次次的朝她靠近，她無數次問過自己何德何能，卻沒有任何補償的辦法。

“先走了。”這句話是肖凜說出來的，柴靜歡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肖凜沒有表情的臉，她已經站起來，個子長高了不少，黑色的風衣，立體的五官俯視地看著她，竟然給她帶來了一種壓迫感，“以前她的小孩，真的長大了。”柴靜歡心裡想。

隻一眼，肖凜便轉過身，再也沒有多餘的話，跟來時一樣，“啪嗒、啪嗒”消失在了拐彎處，而柴靜歡，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這是肖凜，第一次不纏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