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將近五十分鐘的公交車,向引在太陽下山時到了家。
穿越後他第一次回家,一路上不露痕跡地觀察著。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這是座老小區,樓棟低矮,外牆老舊,空中四處拉著黑色電線,內部道路也十分狹窄,到處停著非機動車,幾乎沒有什麼綠化。
走到一棟樓門口,向引看見搬著一個小板凳正在和鄰居聊天的向奶奶。
“奶奶。”向引走上前。
向奶奶就是在等向引,立刻站起身拿起小板凳。
“來,奶奶幫你拿書包。”
“沒事兒,我自己能拿。”向引說。
“你還有行李呢!奶奶下樓就是為了幫你拿書包的。”向奶奶不由分說把書包背在了身上,轉身進了樓棟。向引爭不過,隻好跟在她身後。
向引家住五樓,樓裡沒有電梯。向奶奶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屋子一眼就望到了頭,進屋左邊是廚房和餐桌,右邊是衛生間,再裡麵是一個朝陽的小客廳,客廳有一張沙發床。這個戶型隻有一間臥室,臥室裡頭靠窗有張老舊的實木書桌。不用說,這間臥室是給向引睡的。
向引明明是第一次踏進這間老房子,但卻覺得非常安心和舒適,仿佛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好多年。
向奶奶已經做好了兩菜一湯,這會兒用碗蓋在上麵保溫。一個紅燒大排一個炒青菜,配一個白蘿卜湯。向引扒飯的時候,向奶奶在旁邊喝粥吃醬瓜。
向引給她夾大排,她說牙口不好啃不動,向引就給她盛湯,裡麵的排骨燉爛了,不用啃骨頭就能掉下來。
吃完晚飯一起收拾完,向奶奶開始在客廳的沙發床上打毛線,向引說要預習課本,回了臥室。
小台燈下,他拿出今天陸宇給他的那本小說書。有點嫌棄地看了看封麵,他找出包書紙先包了個書皮。嗯,這樣在平時也能毫無壓力地打開來看了。
向引之前在腦海中隻是粗略看了下劇情,隻著重記下了故事的最開頭。此時正好有機會細看全文。
他叫出係統:“你能查到陸宇是什麼身份嗎?這能把劇情實體化的特權太牛了。不是我不相信他啊,是我想開開眼界。”
係統乖巧地秒答:“這不在宿主可以知道的範圍內哦。”
向引“切”出一聲,隨意翻開了某一頁。
【
顧明晦垂眸收拾著實驗器材,他的動作流暢精準到顯出幾分優雅,冷白纖長的手指仿佛將笨重的器械拿捏出一種藝術品的質感。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黑發學長轉過身脫掉了白大褂,瀟灑利落的動作間不僅露出了裡麵穿著的蓋到脖頸的黑色毛衣,也露出了剛剛一直被遮住的臉。
他的眉眼竟然也好看極了,鼻梁挺秀濃眉入鬢,英氣逼人十分俊朗,隻是,他的眼神中毫無溫度,僅存銳利,仿佛任何人和物都無法激起他感情上的一點波瀾,整個人冷淡禁欲到了極點。
幾個學妹學弟扒在窗戶根下悄悄看他。
“嗚嗚,顧學長帥得我想死,我現在努力學習能配得上他嗎?”
“我也饞顧學長,男生會有戲麼?希望學長彆太局限於性彆。”
“彆想了,照我看,學長這種冷冽凜然的型隻有那種主動的小太陽型才能融化他啦!”
顧明晦打開門,目不斜視出了實驗室,沒有戳穿自己剛剛聽到了他們議論的所有。
他無端想起今天下午在籃球場上,那個意外撞進自己懷裡的男生。男生明亮的眼睛飛揚的神采,之後道歉時坦然又溫和的態度……確實像個小太陽一樣。
不對,自己在想些什麼。顧明晦甩開腦中的想法。
因為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會得到什麼幸福的。
】
“嘶……”向引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往後又翻了翻。
【
顧明晦側過臉,微長的額發恰到好處地遮住了他眼中的動搖和掙紮。他硬聲逼迫自己說出拒絕的話:“彆再來找我了,不要勉強,我們不合適。”
倪陽也有些急了,他上前一步,抓住顧明晦的襯衫:“我非要勉強!顧學長,你到底在逃避些什麼呢?”
顧明晦自嘲地笑了笑。倪陽感覺到,他有什麼話要說,卻又咽了下去沒說。
再給我一些時間,顧明晦想。
可能在不久的將來,他會去坦誠一些東西,去慢慢地訴說自己從出生以來就背負著的,原罪的枷鎖,自己的家庭。
他會坦然地和某個人說,他的爸爸是出軌認識的他媽媽;會說,他本來該有一個哥哥或姐姐,但因為他媽媽染上毒///癮,被他爸爸打掉了。
會說,……,……
……
】
意識到自己看到了解釋主角某些核心部分的故事,向引嚴肅起來,逐字逐句地讀著。
等到看完,係統的娃娃音裡充滿憐惜:“主角小時候可真慘……”
向引“噓”了一聲,合上書,往後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
顧明晦到家也花了將近五十分鐘。他家位於郊區的一個彆墅小區,家裡的司機開車穩當,於是回家時間就久了一些。
他家是個獨棟複式,進屋就是一條長長的玄關和衣帽間,裝潢是精致華麗的歐式風格。會客室、起居客廳、餐廳廚房什麼的都在一樓,二樓是數間臥室和顧阿姨的書房,還有半層是露台。
毫無疑問,這家人家的硬件設施相當的齊全舒適,但顧明晦沒有必要根本不想回家。
他到家的時間不巧,顧家其他人正在吃晚飯。顧阿姨,顧爸爸,還有阿姨和爸爸生的兩個哥哥。事情就尷尬在這裡,雖然都不待見他,但也算顧家的小兒子,看見人了,總得開口招呼人家吃口飯吧?於是顧明晦隻好上了餐桌。不用說,這頓飯吃得有多沒滋沒味。
吃完飯,顧爸爸把他叫到一邊。
這次顧明晦會回家,也是因為他爸爸發消息說有事要當麵告訴他。
顧爸爸年過不惑,不僅不顯老,麵容也俊帥如同熒幕裡的奶油小生。
也許正是外貌的優勢,他才能倒插門到顧家這個A城數一數二的龐然大物中,娶了顧家的掌上明珠,對強勢的妻子言聽計從。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後來他才出軌了一個溫婉可人像朵小白花一樣的女人,顧明晦的媽媽。
再後來,顧媽媽進了戒//毒//所,顧明晦就被爸爸帶回了家。
來到這個家,就在不停地收他爹給的巨額零花錢,上著名牌教授的家教課,從一開始的受之有愧到現在的麻木無謂。要說,他在顧家,就是隻寄生蟲,或者幽靈。
依附了太久,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掙脫。
於是,就這麼爛著。
顧爸爸這會兒要和顧明晦說的也是有關他媽媽的事。他平常如果沒有特彆的事,根本不會主動和小兒子說話。很正常,私生子進門後,顧爸爸自知理虧,在家多是關注兩個哥哥。
顧爸爸拉著他到沙發上坐下,理了理他校服的衣領,表達了一下最低限度的父子間的親昵。
顧明晦垂手低頭坐著,像個木偶,不想給出任何反饋。
顧爸爸開口道:“明晦,你媽媽下個月從戒//毒//所出來了,你要去看看她嗎?”
顧明晦聽見自己的聲音。“不要。我不會去見她的。我和她,已經沒什麼關係了。”
當然,自己和這個家的任何一個人,也都沒有什麼關係。
不論是對他避之不及的爸爸,還是連為難他都沒空的顧阿姨,抑或是逮著機會就偷偷欺負他的兩個哥哥。
或許從出生開始,他就合該是孤獨一人,然後到死也都隻身一個人。
“話說完了,我上樓了。”
顧爸爸露出一個笑容,慈愛無比僵硬:“你早點休息吧。零花錢還夠用嗎?”
顧明晦胡亂應了一聲,一溜煙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
打開門,裡麵一片狼藉。不僅是房間裡原本放著的東西,連他剛拿進屋的行李和書包,裡麵的東西都被扔得亂七八糟。地毯被飲料浸濕,課本作業的紙張碎片到處都是。
顧明晦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良久後他掀開被子跳進去,把自己埋在一片黑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