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晴冠這樣說著,最後又發出幾聲帶著嘲諷意味的笑:
“多可笑啊,多可笑啊……”
“這樣的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仙靈嗎?”
“這樣的你……這樣以鮮血與鏽蝕凝聚而成的生命,這樣充斥著各種情感,甚至以為可以用這份“希望”創造奇跡的“鏡靈”……真的可以被稱為“仙靈”麼?”
對此,類人生物先生不再言語,他偏過頭,看向那個踩踏著記憶磷粉向前走去的無名少年,沒有再回答林晴冠的問題。
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他還是將沒有意義的念話給說了出來:
“現在,他是誰?”
“是啊,是啊,他是誰呢?”
林晴冠閉上眼睛,也不再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繼續對著鏡靈窮追不舍:
“一個名字很重要,不是嗎?畢竟如果看到了太多的苦難,見到了太多的詛咒,連“自己是誰”這個問題的答案都不知道了,那不就會給自己造成更大的困擾嗎?”
話音未落,沒有名字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腳步,兩人也終於可以看清那人的模樣,那是曾經名為“侯燈”,也是在曾幾何時,自稱為“方殷”的男孩。
而他的身體在那抹如同牆漆一樣慘白的幕布下倒退,倒退,不停地往下退去,從本該意氣風發的少年,變得已經不足半人高——
而到了最後,那隻白色的蝴蝶將他藏匿於翅膀之下,接著又極致地收縮,炸出一朵彩色的花:
“我的母親啊,聽彆人說,是鎮上本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對女紅之類的東西極為上手。”
“雖然也有很多傳言,說她是個丫鬟身,公主命的賠錢玩意,說她是個被“愛情”欺騙,被父母束縛的金絲雀,沒有任何的自由,也從未見到屋外的陽光……當然,這僅僅隻是個比喻。”
周遭的被蝴蝶的繽紛血液染上了些許名為“美麗”的色彩,而在一旁的林晴冠,他沒有理會無名少年的話語。
“小少爺”隻是用自己滿布傷痕的手,拉過鏡靈纖細修長的小臂,與他一同走進了少年記憶之中的,走進了那充斥苦痛與酒水衝鼻味道的“殷顏鎮”。
而無名之人並沒有因為這樣的爆炸而徹底消失,他那生長著無數枝芽的靈魂成為了一顆無比巨大的桑樹。
風撫過葉片,取下一抹碧色的薄片,在他落在地麵時,在他發出第一聲生命的啼哭後,再一次變成了那沒有名字的少年。
對於不速之客的到來,他不由得感到欣喜,又於兩人的麵前輕巧地跳起,腳步優雅到仿佛一隻靈活的飛鳥:
“我的故事啊,很簡單很簡單,用三言兩語的篇幅便可以儘數概括,我記憶中的母親是個溫柔的人,不大會做飯,但是喜歡在午後陽光正好的時候,拉著我在床上去學所謂的刺繡的技巧。”
“雖然我是個男孩子啦,但是這樣的美麗的事物,真的很難讓人拒絕,不是麼?”
然而,異變來的就是這樣突然,每當眼前的少年邁出一個腳步,他的身體就會生長出一根根類似於“象牙”的白色尖刺——
“很美的造物,但不管再怎麼美麗,他的不確定性與危險性,也足以改變這個小鎮一輩子的生活。”
對此,林晴冠這樣評價著,腳尖於逐漸形成的黃沙上劃出一小步,像是跳著一曲向彼此靠近的探戈,將彼此融為一體:
“真可惜啊,這樣美麗的,會將一個生命徹底毀滅的造物,將一個建全靈魂的命運更改,最後成為彆人斂財的工具……”
“這種東西啊,就像在燈光下飛舞的毒蛾,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會再一次,造成一場戰爭。”
麵對如此直白的話語,少年不語,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露出淡然的笑容:
“這是神明降下的恩賜,這也是神明刻入很多人心中的,代表著罪惡的詛咒。”
“有的時候,記憶力不好也不算什麼壞事,你會忘記兒時的痛苦,會忘記過往的傷痕,會在自己都從未察覺到的時候,重新去擁抱喜悅……”
“小少爺”沒有回應對方,他隻是想要抓住鏡靈那瘦小而溫暖的身體,即便自己的胸口已經開始滲出了冰冷的腥紅的血液:
“但是,記住了不好的事情,這會成為“你”心裡永遠的傷口。”
“所以啊,忘記了……切割下自己的一部分,去換來短暫的幸福,很完美的交易,很完美的——”
“符合人性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