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長桌?138 冷卻(1 / 2)

裁憶 落枝乏 3473 字 10個月前

“錯誤的生命應該在誕生之前,被扼殺在溫床裡。”

“罪惡的萌芽應該在成長之前,被掐死在搖籃中。”

我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啦……我不知道該怎麼去給一個普通人冠以所謂的“錯誤”或“罪惡”的名號。

如果說,這僅僅是以一個人的主觀去進行判斷,那又怎麼能夠被稱作公正?

如果花苗在還沒有成長之前便被殺滅,又怎麼可以去判斷……判斷一個剛剛麵世的生命,會成為危害世界的存在?

“一些孩子,在歪曲的環境下長大,即便性情本善,最後也會開出罪惡的花。”

“同理,瘋狂的壞孩子在正確的環境下成長,也可以成為不可多得的天才。”

這也是您教會我的道理,明明是相悖的言論,但是,現在已經死去的我,也已經可以理解了——

因為製定的“法律”是死的,跳動的“人心”是活的,“犯錯”並不一定是該被口誅筆伐的,在每一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應該學會犯錯。

如果我可以早一點明白,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這並不是種恥辱,那麼在臨死之前,我是不是就這樣的痛苦中掙紮?

路孺教的額頭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呼吸變得愈發急促,像是心臟被人使勁擠壓,疼痛伴隨著“弑父”的負罪感,隨著每一次的跳動,與血液一同流向身體四處。

他想要哭泣,想要呐喊出聲,想要將積攢了無數年月的矛盾情緒,把所有的不甘與撕心裂肺通通從身體裡掏出:

為什麼我的選擇,會變成現在這樣?

為什麼我隻是想要像個正常人一樣,像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一樣……

這樣的祈願,到了最後,卻會讓你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對、不起……”

即便在此刻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如影隨形的過往仍然像噩夢一樣,糾纏在這滿是汙穢的靈魂上,少年捂住自己的心臟,連發出的夢囈都夾帶著痛苦:

“對不起……爸……如果你還、活著,至少,至少……請回應一下我啊……”

身側的少年握住了路孺教的手,這一幕像是擊中了自己早已停止跳動的心臟一樣,他的腦海中閃過了一段記憶,一段倒在血泊之中的,滿載著痛苦的片段:

“如果……你還記得我的話,啊、阿……就請你原諒我,請原諒、這樣惡心的、這樣背負著無數罪業的我……”

“請記住我的名字……然後,可以帶咳、咳……帶著我的希望,繼續活下去……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能夠再次相見的話……”

“我隻能說,抱歉……我很抱歉。”

烏鴉少年捂住自己的左眼,低聲說道。

過去的記憶定格在自己向著天空伸出手的畫麵,血液中那鮮活靈魂帶著溫柔的香氣,於傾刻之間追隨而來,回蕩於這片漆黑的空間之中。

少年耳後的黑羽耷拉下來,仿佛已經沒有了氣力,他不記得自己回憶中的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隻記得那個最為重要的人,有著金色的頭發,還有與自己一樣的耳羽。

那個名字……那個令人懷念的發音,到底是什麼?

情感已經無法控製,這份隱匿於心底的溫柔觸感,也隨著每日每夜的時光被強行磨平,原本熾熱的、跳動著的心臟,也在見證了無數的消亡與彆離後逐漸冷卻。

在最後的最後,留於這份軀殼中的,隻剩下冰寒的遺憾……

“如果——”

“咕嚕,咕嚕。”

不合時宜的吞咽聲打斷了烏鴉少年的回憶與話語,他的手仍然緊緊握著路孺教的小指,正如更早之前,在零碎的片段裡,自己與那位金發少年做出的動作一樣——

“兩杯汽水吞下來,大人們看到了恐怖的怪物。”

突兀的童謠帶著不悅,朽火鬆開了手,他摘下頭上的官員帽,輕輕撫摸著上麵的暗黃符紙,瞳中閃過一道金色的光。

“鬼差先生……是嗎?”

烏鴉少年沒有抬頭,他的身子很單薄,皮膚蒼白到仿佛沒有血色,如果稍一用力,估計就能把這孩子脖頸掐斷,甚至可能還不如拎起一隻小鹿那麼費勁。

而就是這樣脆弱的“人”,麵對那目測有八尺高的鬼差,卻沒有絲毫的懼意,甚至身上的陰冷氣息還要壓過對方一頭。

可即便如此,朽火卻還是站起了身,畢恭畢敬地向對方行了個禮,把路孺教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