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呆愣地看著林晴冠,對方腹部的傷口仍在滲血,看上去觸目驚心。
而在下一秒,這個“普通”的初中生又高高抬起了手,黎鏡趕忙閉上了眼睛,就好像這一巴掌便會狠狠抽在自己臉上——
“但是,也正因為我們是人,是弱小的人類,所以,才能擁有贖罪的機會,才能擁有,創造出美好與祝福的能力——”
“在這條性命與靈魂燃燒殆儘之前,我都會一直,一直……”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黎鏡隻感覺到一隻纖細且溫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頭,又用不重不輕的力道,撫摸著那黑色的發絲,像所長爺爺——
還有,那個生長著骨刺的男孩……
“為了我與攬言,也為了這個世界上的人,從而受難,這樣的答案,我隻是希望……你可以滿意。”
黎鏡睜開了眼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然盈滿了淚水,小孩顫顫悠悠地伸出手,撫摸著“小少爺”那仍然溫熱的身體,最後又下意識地喊出那個名字:
“佘燼……”
伴隨著這兩個字的道出,紅色的大傘在此刻被撐開,這陰影中的夢境被暴露在陽光之下,赤色的樹花被流動著的風吹散。
此刻的林晴冠扭過頭,每一次咳嗽都咳出無數鮮血,而在最後,他又輕笑一聲,任憑著自己從高空中墜落:
“這個名字,真奇怪呐。”
話音未落,一根白色的骨刺又從遠處飛來,如同從懸崖墜落的旅鼠一樣,“撲”進了林晴冠的懷抱之中,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他回到了自己父親的身邊。
“哈……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會發脾氣的,哈哈……嗚……”
看著那愈發渺小的身影化作一個黑點,黎鏡的聲音也不自覺地發顫。
他本來想笑,想要為了手刃“仇人”的喜悅而笑,可到了最後,少年的話語卻帶上了些許嗚咽。
他閉上眼睛,手中那把撐開的紅傘開始旋轉,無數纖長的赤色細流從上麵散落,又在墜落的過程中化為帶著暖意的光點,在空中彙聚成那記憶之中的、少年的身影……
“鏡子,怎麼又哭了?都說了多少遍了……雖然你才這麼大,但是也不能老是哭啊,你也不想我一直笑話你吧?”
那由光點構成的人眯起眼睛,而後緩緩伸出手,想要撫摸黎鏡的臉頰,但是到最後,他卻選擇了將手收回,又勉強地勾起一個笑容,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而黎鏡看著他,看著這由自己的回憶所構築的“佘燼”,又趕忙用衣袖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接著伸出手,想要牽起少年的小臂,正如多年前,自己所做的一樣:
“我一直都是個愛哭的主兒嘛,佘燼又不是不知道……但是,在這些年裡啊,我很想你,很想你……”
這份思念可以穿越了時間,也可以跨過空間,但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傳達到你的身邊啊,我的朋友,我的同類。
我啊,曾經以為,自己會是你心裡的退而求其次,我也曾以為,自己可以成為你普通的朋友。
你不會把“黎鏡”從自己身邊驅逐,你也不會將我當成一個怪物,即便、我也曾對你產生過些許,或者隻是一點點,不可言說的情愫——
“我從來都不可能走進你的心,我也從來,都沒有辦法去擁有你……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這麼簡單,對嗎?”
黎鏡的身體開始成長,又一次逐漸變成了那個身體滿布白斑的“怪物”,瞳孔所映出的色彩也逐漸模糊。
然而,在下一秒,眼前佘燼的身體便徹底化作了一個又一個的光點,消彌於自己眼前……
“很抱歉,但是,我不能,也不該成為你的朋友呐,鏡子,請原諒我的自私,但這是為了你好,這也是我能做出的、最為溫柔的決定。”
墜落,墜落,不斷地墜落,林晴冠能夠感覺到紛亂的空氣從自己的耳邊呼嘯而過,意識也逐漸被寒冷侵蝕——
但他卻仍然抱著失血過多的風險,將貫穿皮肉的“火刃”緩緩拔出,而後又將他與“路孺教”一齊抱在懷中,最終閉上了眼睛。
“那個……也許,隻是也許啦,我會不會在寫小說這件事上是個天才?或者在照顧動物?學醫?或者!或者……”
隨著血液的流失,林晴冠的身體逐漸冰涼,但是在氣流聲之中,他似乎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那是……一個男孩的聲音,看起來似乎在對類似於“自己的夢想”之類的東西煩惱。